她时常戏言:“家华是我丈夫前妻所生。”
当下她问家真:“大哥与你谈什么?”
家真答:“叫我好好做人。”
母亲迟疑一下又问:“可有说到什么运动?”
“他一向是篮球好手。”
“不,不是体育运动,”母亲改用英语:“是工运那种运动。”
家真全不明白。
母亲微笑说:“家真,你们都是我的瑰宝。”
家真终于睡了。
第二天一早医生又来看他,见他眼睛肿得张不开,既笑又惊,立即检验,幸好无事。
父亲斥责:“去到英国若再闹事,把你充军到火地岛。”
家真知道火地岛在南美洲最南端之尖,近南极洲,真去到那里,倒也有趣。
只听见母亲说:“不如租层公寓,让家英家真同住,比较舒适。”
父亲厉声反问:“要不要带老妈子丫鬟书僮同去?不行,肯定住宿舍,免得他们胡闹。”
母亲不再出声。
家真也动气,充军就充军,宿舍就宿舍,怕?怕就不是好汉。
下午家真坐房里看书,花香更浓,一条绿藤趁人不觉,卷入窗内。
他渴睡。
家真不舍得离开明媚南国到浓雾yīn雨的北国去。
这时,他的损友又出现在窗外。
“家真。”
可不就是钟斯先生。
他鬼鬼祟祟在窗口探头。
家真没好气。
“对不起家真。”
“你知道就好。”
“听说你将往英伦寄宿?”
“多谢你呀。”消息传得很快。
“你父叫律师陪着到我家来,与我爸谈过片刻,他很客气,讲明来龙去脉,说是要提早送你去英国。”
家真不出声。
“我爸当着他的面前责备我,他气也下了。”
家真仍然不语。
“我爸说他虽是华人,却是赫昔逊建造名下总工程师,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家真心想:英人看不起华人,华人又看低土著,这世界充满阶级歧视,实际上割开皮肤,流出来全是红色浓稠血液。
钟斯说:“讲到底,蓉岛是英属殖民地。”
他算是半个英人,与有荣焉。
钟斯爬进房来躺在小chuáng上,“可是,我从来没去过英国。”
他很少提到身世,今日像是有所感怀。
“听我妈说,钟斯氏在英国颇有名望,伦敦南部有个地方叫素里,钟斯是地主,拥有大片庄园。”
家真恻然,不出声。
他知道钟斯永远去不到那里,老钟斯在英国另有妻儿,退休后一走,他们母子不知怎样生活。
终于钟斯笑起来,“家真,你永远是我好友,我们后会有期。”
阳光下他混血眼睛与皮肤呈褐huáng色,像是汗衫穿久了又洗不清的渍子,可是眉目jīng灵,讨人喜欢。
“再见钟斯。”
这闯祸胚顺手摘下一朵大红花,别在耳后,窜离花园无踪。
家华推门进来,缩缩鼻子,“咦,你抽烟了?”
家真连忙答:“不,不是我。”
一定是钟斯带来的气味。
“又是你那个淘气朋友吧。”
“他不是坏人。”
家华微笑,“他也不是好孩子。”
家真反问:“什么叫好孩子?我是否好孩子?”
“品学兼优,即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