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美眷问:“思龙,你多大年纪?怎么还是女光棍?”
任笑,“我是一九五0的。”
“你跟我同年呢,可是你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任思龙隔了一会儿说:“你很幸福。”
我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幸福?天下的家庭主妇多着呢,”美眷笑,“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以为任会置之不理,可是她没有,她想了一想说:“没有这样的机会呀。
美眷愕然,“没什么机会?你敢qíng是开玩笑?你怎么会没人追?”
任思龙喝尽一杯米酒,“没有遇见适合的人嘛。”
美chūn说:“你的要求太高,你人太能gān了。”
“不,不,”她否认着,不知道是指要求高还是太能gān。
美眷是个政治家,她马上说:“我那个傻表哥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他有什么不好?”
我认为美眷问得太直接了,怕任思龙不高兴,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微笑,一边喝着酒,她今夜是这么好脾气。我很应该把题目岔开去,但是想到表哥期待的眼色,我由得美眷问下去。
“我表哥……”美眷说,“人是老实的好人,他很有理想,不像我们,胡里胡涂的结婚生子,他等了很久,终于碰到你,你想想能否培养这段感qíng?”
美眷这番话说得很老练很实在,听上去居然有点动人。
日本馆子内人渐渐少了,蓝白色的布帘晃动着,白衣的侍者都倚在门边。
不知道是否我多心,我仿佛看到任思龙的眼睛红了,是喝多了一两杯吧,再坚qiáng的人也有比较软弱的一面,我知道任思龙的感qíng是极顶的奢侈品,是以她只要像常人那样,略为柔和一点点,我就觉得她对我们与众不同。
人真是犯贱的,越是得不到与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好。
我想缓和气氛,于是说:“这是缘分……”马上觉得自己俗,补充着,“有时候一下子就碰上对板的人。”
她不响。
美眷向我耸耸肩。
我们散步回酒店,一路上任思龙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她那身白衣服,她那种倜傥的姿态,的确是鹤立的,路人都向她看。
美眷在大堂拉住了她不肯给她走。“明天,明天你gān什么?”
“明天上午要开会,下午我想到横槟去走走。”任思龙说。
“为什么?”美眷问。
“美眷。”我不得不阻止她问下去。
任思龙只笑笑,“我喜欢港口。利物浦、香港、横槟、里奥日内户。”
“你后天要走?”美眷失望。
“是,公司一定会追我回去的。”任思龙说。
“那么今夜我们看电影去,”美眷孩子气发作,“看小电影,思龙,陪我们?”
“美眷。”我又叫她一声。
任思龙笑说:“那不如看脱衣舞,我比较喜欢脱衣舞。
美眷几乎没拍起手来,“好哇好哇!”
我看着她们两个,“不是真的!”我瞪大了眼睛。
美眷说:“你别去好了,我与思龙去,思龙,你会带路是不是?”
“好,我不去,”我说,“你们闹去,我不够勇气带两个女人进场去看脱衣舞。”
美眷在那儿挤眉弄眼的,得意得不得了。
任思龙微笑,“那么施先生,我们过两小时回来。”
她真的要把美眷带走。
我连忙说:“喂,你们两个人小心!”
她点点头,我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我老是做不对事qíng。
她们走后,我在房中安排我们两个人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