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_作者:亦舒(35)

2017-03-15 亦舒


    我几乎要拍案而起,水的美态。

    然而我惯xing地控制自己。我坐着动也不动。

    美眷问:“思龙,赚好多钱是怎样的感觉?当人们追着你叫‘任经理’,你是否高兴?”美眷兴奋地,“告诉我?”

    “很无聊。”任思龙答,“当然你看过那部叫

    《转折点》的电影,不是一部好电影,你看过就会明白。”

    美眷说:“我没有时间看电影。”她解释,“家事忙。”

    胡说,美眷,胡说!你总有时间搓麻将的。我笑了。

    美眷朝我瞪一眼,“你笑什么?扬名你就是永远这么傻里傻气的!”

    我还是笑,侧转了头。

    任思龙叹一口气,说:“你不看电影,可以推说家事忙,但没有人会原谅我,因为我没有家庭。告诉我,孩子们叫你妈妈,丈夫称赞你的时候,感觉如何?”

    “思龙,”美眷愕然,“你疯了?你要知道,香港这上下只有一个任思龙,像我这般的家庭主妇恐怕有六十万个。”

    “但是你快乐。”任思龙问,“你的确是快乐的,是不是?”

    美眷想一想:“是的,我很快乐。”

    呵美眷。我忽然高兴起来。还有什么赞美比这个好呢?十年的婚姻生活之后,我的妻子在人前承认她是快乐的。

    “思龙,难道你不快乐吗?”美眷问。

    任思龙苦笑,“你还是问我宇宙的奥秘吧,也许还比较容易解答点。”美眷摇摇头,“我不懂得,思龙你说话像扬名,很简单的问题到了你们嘴里马上变得复杂起来,我听不懂。”

    “你很年轻就结婚吧?”思龙问。

    “十八岁。”美眷并没有忸怩,“中学还没有毕业,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初三留过级,英文如今不能说,想起来很惭愧,年纪轻轻,不思上进。”但是美眷声音中并没有愧意。

    思龙说,“大学生有什么用?你问问施扬名,他手下有多少大学生?每人派三千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叫他们写是给他们面子,叫他们站着死,他们不敢坐着死。”

    美眷问:“真的吗?扬名,真的吗?”

    “人的命运跟学识无关。”任思龙放下酒杯,结束这一次谈话。

    美眷还有尾声,“但是思龙小姐,你是不同的……”

    “人有什么不同?老板叫我圆,我可不敢扁,他叫我长,我不敢短——我明天还得吃饭。”

    我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每个人不都如此。

    “我要走了。”任思龙伸个懒腰,“时间差不多,谢谢你们的粥,美味!”

    “你自己开卒回去?自心。”美眷况。这是她,自己撞了车叫别人驾驶小心。

    “没问题,我开车有十年经验。”她依在我们家大门。

    思龙与美眷站在一起,qiáng烈的对比,异样的和谐。

    “星期六下午我不开会,你能够来吗?”她问美眷,“我会做谢露茜蛋糕,带小宇来,我与他下棋。”

    “好,”美眷很慡气地,“我来,这个星期六。”

    “我会再与你联络。”任思龙向我摆摆手,走了。

    美眷合上门,笑说:“这任思龙,她不是走路,她是cao兵。”

    隔了很久,美眷又说:“她从来不穿高跟鞋,你注意到没有?”

    这例没有。

    后来做了一夜梦,都看见任思龙白色裙裤翻动的样子。

    我神经衰弱。

    在任何形色的外表下,我看到苍白、蝴蝶、宝丽莱相机、任思龙。

    星期六她开车来接走美眷与小宇。

    他们坐了整个下午,回来碰巧我下班,福士终于修好了。我把林士香也带回家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