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变得单独相处,两人相对无言。
隔很久,我问:“好吗?”
美眷的声调跟小宇的完全一样:“不好。”
“对不起。”我只好那么说。
“我想也不全关你的事,”美眷忽然说,“我也要负责任,扬名,你说得很对,我没有进步过,虽然我要为家庭做很多事,空余的时候还是有的,我应该做些比较有意思的事,但是我整年累月忙着搓麻将,这是我的不是。而且我不是不知道你最恨别人打牌。”
“不不,”我说,“问题出在我这里,你不必挑自己的错,即使你不打牌,我还是要这么做的——不见得所有搓麻将的太太都离婚。”
美眷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她不响。
我也不能再说话。
她又开口:“至少我应该投你所好。”
“没关系了,美眷,一切已成过去,我们不要谈过去的事。”我说,“我们说将来吧。”
“将来?我还有什么将来?”她质问。
尽管我们两上人的意见太不相同,但是说话还是方便得很,夫妻十年,到底不一样。
她说下去,“将来我就是拿着赡养费过日,把孩子们带大。你不能告诉我这年头还有男人愿意娶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弃妇吧?”
我只好让她发泄下去,低头看自己的皮鞋。
“我希望你对孩子们有个好解释。”美眷说。
我说:“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我明白。”美眷,“但是对任思龙来说,你一定是个好qíng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你看,你为她牺牲了多少,连带又拖多少人下水,连妈妈现在想起来还哭一场,她抱怨没有把女儿的八字生好。”美眷看我一眼,“任思龙是qiáng人,qiáng人影响别人的生活,弱者被别人影响,任思龙——”她闭上嘴巴,不肯再说下去。
“美眷——”
她向我笑一笑,很多苦涩,很多无奈。“别说了,我都麻木了,反正日子都是要过的。”她扬扬手,一派心灰意冷的样子。
小宇拖着小宙出来。“妈妈,你与爹爹都不再笑了。”
美眷说道:“你爹爹会再笑的,你放心,小宇。”
我说:“美眷,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算了吧,扬名,你那套家教,还是留着教自己吧。”
我取过外套,“你们好好的玩,我出去走一走。”
我转头,看到美眷本来单纯眼光中的怨毒。
我不是没有害怕的。
我在街头打电话把林士香找出来。他还想左推右搪,被我大喝一声,终于出来喝啤酒。
“方薇叫我疏远你。”他说。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我做她的上司若gān年,难道还试图qiángjian过她不成?疏远我?”
林仔细地看牢我。“依我们看,美眷并没有什么毛病,你不能说不爱一个人就要跟她离婚,毁掉她一生是很残忍的,扬名,回头是岸。公司里的事排山倒海,你还有什么时间与jīng神来恋爱?都中年人了,看两个儿子份上,忘记这件事。我知道任思龙是二十七寸彩色电视机,好好,就算陈美眷是残旧黑白粤语片吧,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做,任思龙不属我们,我们庙小,容不了那么大的观音。”
我反问:“这叫作苦口婆心?”
“是。”
“谢谢你。”我说,“你喝完这杯啤酒可以走了。”
他瞪我一眼,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离开。
我开车子去找思龙。
进石澳的路比往日长而弯曲。风chuī着一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发觉夜里的风已经有凉意了,我感慨的想,如果任思龙永远没有在敝公司出现,我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