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13)

2017-03-15 亦舒


    她自口袋取出那张支票,jiāo给沈太太,“我们预缴一年租金,你且收下。”

    沈太太一看数目,不禁一呆,随即满面笑容。

    她喝一口茶,忽然间:“听说广生出入口行是你们亲戚的生意?”

    杏友笑,“是我伯父庄国枢拥有。”

    “怪不得。”

    沈太太再三道谢,笑着离去。

    杏友轻轻关上门。

    老父走出来来问:“谁?”

    杏友看看父亲已白的发脚,觉得需要保护他,她坚决地说:“找错门,已经打发掉了。”

    她接看跑去收拾面碗。

    她的卧室向街,打开窗户,可以听见小贩叫卖面食的声音:母亲在生的时候,小小的她也扭着要吃宵夜,非要哄半日,才平静下去,如今母亲墓木已拱。

    杏友轻轻叹口气,面孔枕在双臂上,到底年轻,不消片刻,仍然睡看了。

    她同周星祥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

    “叔伯对我们颇为客气,只是父亲死硬派,母亲去世,也不允他人帮忙。”

    周星祥忽然问:“年幼丧母,一定很难熬吧。”

    杏友听了这样体贴的话,泪盈于睫。

    “对不起。”

    “哭完又哭,最近已经好过些,做梦,有时仍然觉得好象是母亲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周星群侧然。

    “在街上看到人家母女依偎地看橱窗或是隅隅细语,说不出的难受与妒忌,可是人生有什么没有什么,大抵一出生已经注定,想到余生都需做无母之人,往往痛哭失声。”

    “坚qiáng些。”

    “多谢你的鼓励。”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忽然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杏友一惊,缩回双手,低下头,耳朵烧得透明。

    是在恋爱了吗,一定是。

    一时高兴得晕头转向,可是一时又紧张得想岖吐,qíng绪忽上忽落,但也有极之平和的时刻,觉得幸福,充满盼望。

    这时周星祥也别转了面孔,自幼在外国长大的他很会调笑异xing,但是对庄杏友,他真舍不得叫她难堪。

    半晌杏友问:“你的论文进度如何?”

    “庄老师正在助我拟大纲。”他讲得很坦白。

    “只得一个月时间?”

    “或许,我可以留久一点。”

    “方便吗?”

    “我此刻住在姐姐姐夫家,没有问题。”

    “呵,”杏友意外,“你不跟父母?”

    “爸妈住纽约近郊,我家移民已有十多年。”

    杏友点点头,那么远,她有点怅惘。

    “可喜欢到西方生活?”

    杏友据实说:“从未想过,我不会离开父亲。”

    “是。那当然。”

    杏友这时也发觉两个人当中有许多阻隔,数道鸿沟。

    他给她看家人的近照。

    杏友很有发现,“令堂与令姐都是美人。”

    一家人衣着非常考究,靠在像电影布景似的人沙发里拍照。

    周星祥笑,“一直有星采游说老姐当电影明星,她嫁得很好。受夫家宠爱,不过,我爸老说:替这个女儿办嫁妆,身家不见一半。”

    杏友微笑地聆听。

    不久,连父亲都问:“你与周星祥约会?”

    “是。”

    “喜欢他?”

    “是。”

    “杏友,齐大非偶。”

    杏友故意歪曲事实,“他只比我大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