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24)

2017-03-15 亦舒


    杏友为她的好心感动,不久之前,另外也有一人,把钱塞到她口袋里。

    庄杏友大抵一直给人一个等钱用的印象,太不济了,但愿将来经济qíng形可以充裕,再也不必投亲靠友。

    抵涉后她我到了小公寓,进大门后上木楼梯一共三户,古旧但gān净。

    放下行李,又连忙到设计学院报到,接着买些简单的食物回去。

    她不会用那老式煤气炉子,只得请教邻居。

    只得一人在家,那年轻人金发蓝眼,自我介绍,是哲学系学生,立刻过来帮忙,要杏友请他吃苹果。

    他叫杏友小杏子,乐观、热qíng、善谈。

    不久他的伴侣回来了,一般英俊高大,是一名挣扎中的演员,此刻在某闲著名饭店任职侍应生帮补生计。

    “小杏子你家境富裕吧,设计科学费不便宜。”

    “请介绍我到餐厅任职。”

    “开玩笑。”

    “不,是真的。”

    “有一卖雪茄女郎空位”“我愿意做。”

    “需穿短裙工作,你却那么瘦削。”

    杏友颓然。

    “不急,慢慢来,先熟习这光怪陆离的大都会再说。”

    他们讲得对,每个人都是她的老师。

    庄杏友已死。

    庄杏友要努力生活。

    杏友开始感激周家,她这才知道都会不易居,找公寓及找学校都不简单。

    她完全心无旁驾,用心赞书。

    在班上,头都不轻易抬起来,亦不与人打招呼,往往眼睛只看着足尖。

    呀,冬去chūn来,她脱下沉重的大衣,换上单布衫。

    那对金发年轻人搬走了,搬来一位新进歌星兼模特儿,衣着打扮奇突,单位里老传出麻醉剂燃烧的味道,不久也被房东赶走。

    变迁甚多,日子也不易挨。

    杏友最怕生病,忽然小心饮食衣着,可惜无论怎样吃,都绝对不胖。

    她没有同任何人混熟,非常自卑,觉得配不上整个世界。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同她做朋友,她躲在一只壳中,静默自在。

    每一季,她寄一张卡片给她敬重的庄国枢太太,庄太太也回她片言只字。

    设计学院惯例将期考成续展览出来,许多厂家都派人来参观,寻找可造之材。

    聪明的资本家最擅利用年轻人的活力心血,给他们一个希望,他们就乖乖卖命,把最好的奉献出来。

    已成名设计师,那里还会如此尽心尽意。

    许多同学未毕业已经被厂家拣中。

    一次、两次,无论杏友怎样用功,老是被筛下来。

    同学苏西教她:“你是华人,应当有花样,弄些吉卜赛兮兮,大红大绿披挂玩意见,要不把木履旗袍改良,洋人就服贴了。”

    杏友笑笑。

    “你走这种朴素大市古典西方路子,不夸耀,不讨好,怎么会有出路?”

    杏友仍然坚持。

    不久苏西也找到出路。

    杏友恭贺她。

    苏西苦笑,“牛工一份,不知何日出头,本市太抵有一百万名正在等待成名的年轻人,有些直等了三十年。”

    快毕业了。

    杏友急急找工作。

    一日,睡到半夜,忽尔听到婴儿啼哭声。

    那孩子像是受到极大委屈,一声比一声响亮,哭个不停,近在咫尺。

    杏友惊醒。

    一额是汗,篇然醒悟,一年多过去了。

    周元立,那个陌生的小孩,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吧。

    天惭惭檬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