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54)

2017-03-15 亦舒


    姑妈抬头想一想,“我分别到翡冷翠及巴黎住过一年,学习语言。”

    我面孔上挂满问号。

    “曾经碰到过一个人。”

    “是位男爵!”

    “不不不,”她笑不可抑,“只是个普通的会计人员。”

    啊,任何写小说的人都会失望,“你俩有什么发展?”

    她摇摇头,“他至今还是我公司的会计。”

    我不置信,“庄否友的遭遇为蔑么日趋平淡?”

    她也忽然纳罕起来,“给你一说,我倒也不禁有点失望。”

    我真爱煞这位姑母,与她说话,永不觉倦,时间过得飞快,往往逗留五大小时而不自觉。

    她家里往往有最香的花,最醇的酒,最美味的食肴,以及学不完的秘诀。

    像一次我问她:“香槟佐什么菜式最适宜?”

    她大吃一惊,“香槟就是香槟,怎么可以用来送饭,bào珍天物,我一向只净饮。”

    那日下午告辞,管家送我到门口。

    她忽然说:“庄小姐,恕我冒昧多言。”

    我转过头来,“你太客气了。”

    “庄小姐,你姑妈的病qíng比你看到的严重。”

    我垂头,“我也猜到。”

    “她需要休息。”

    “我明白,以后她不叫我来,我不会自动出现。”

    “请原谅我直言。”

    我看着这忠仆,“请问,彭姑是你什么人?”

    管家意外,“庄小姐认识我姑妈?”

    “我听说过她。”

    我喏然返家。

    母亲看着我,“自修,你这阵子qíng绪上落很大。”

    “妈妈,你与杏友姑妈可是同一辈人。”

    “讲得不错。”

    “你嫁给父亲之后,生活堪称平稳舒适,无风无làng。”

    母亲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看看我,“今天替妈妈算命?”

    “为什么有些女子遭遇良多,最终成为传奇,而有些女于却可静静享受不为人知的幸福满足?”

    “因为我们安份守己。”

    “不,妈妈,还有其它因素。”

    母亲抬起头想一想,“是因为命运安排。”

    母亲微微笑,“笔耕那么些年,口角仍然如此天真,不知是否用来吸引更加童稚的读者。”

    圣经上说的,先知在本家,永远不获信赖,就是这个意思。

    母亲说下去:“每个孩子都受大人钟爱?一出生就注定好运厄运了。”

    “对,”我赞同,“当初,一个个都是小小女婴,受父母钟爱”“的确是,你就比杏友姑妈好运。”

    “怎么可以那样讲,杏友名满天下,岂是我们家庭主妇能比万一。”

    “她始终遗憾。”

    “我肯定她有她的快活满足,只不过最近她身体不太好,所以心qíng略差。”

    已经有记者朋友前来采路,“你认识庄杏友?介绍我们做一篇访问。”

    “不方便。”

    “咄,是否又看不起中文传媒?”

    “别多心,我也是写中文的人。”

    “如是新闻周刊,生活杂志,一定即获接见。”

    “你别胡涂加以猜测,根本是我没有资格做中间人。”

    “真的,”她一诉起苦来不可收抬。“我们这种本地葱,每期才销十万八万册,总共只得一个城市的读者,比不上世界xing、国际xing的刊物。”

    “哗,你有完没完,牢骚苦水直喷。”

    “所以,凡有本事的人一定要离了道里飞上枝头,拿护照,讲英文,与西洋人合作,否则,获东洋人青睐,也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