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57)

2017-03-15 亦舒


    我也很困惑,“我不知道,而做生意则讲真名实姓,真材实料。”

    “可能是怕久不成名,你可出名?”

    我笑答,“有些人不喜阅读,连红楼梦都失之jiāo臂。”

    “即便再无知,亦应知道李白与莎士比亚。”

    “很少人可以做到那个不朽的层chuī。”

    周元立满眼都是笑意,“对不起。”

    “亦没有几个医生是路易柏斯特,或是建筑师似米斯凡特路与法兰莱怀特。”

    “然则你找得到生活?”

    “是。”

    “那已经足够好。”

    我提高声音,“谢谢你。”

    管家进来,诧异问;“元立,你与庄小姐吵架?”

    周元立答:“我才不敢。”

    管家说:“庄小姐,元立是辩证狂,十岁前后每天问一万次为什么,我们被他搞得头晕脑胀。”

    元立笑,“自修,我与你到花园走走。”

    他陪我参观,“这是母亲喜欢的蔷薇架,那边是紫藤。”

    “她喜欢攀藤植物。”

    “她只是育欢累累满墙的花串,不像玟瑰或郁金香,只生地上齐膝高。”

    “花架下小坐,意境佳妙,”我感慨,“有一位朋友说过,住在水门汀森林某大厦十六楼小单位里,怎么写小说?”

    “写钢骨水泥式小说。”

    “周元立,”我看着他,“你终身锦衣美食,你懂得什么?”

    他别转头去,正当我以为他下不了台,他却说:“母亲病势严重。”

    “我也知道。”

    “我生活中蒙着一层yīn影。”

    “可是她本身处理得很好。”

    “有时深夜她也会惊醒,悸怖地喊:“哎呀,这样就已经一生”。“我为之侧然。这时管家出来叫我们:“庄小姐,请进来。”

    杏友姑妈与我们一起吃茶点,看得出已经有点累。眼神略为恍懈。

    我知道不宜久留,依恋地告辞。

    周元立送我到门口,把一瓶香槟连银冰桶jiāo我手中,“别làng赘,回去喝光它。”

    “你自已喝吧。”

    “我耽会还要工作。”

    “我也是。”

    “你工作xing质不同,试想想,柯罗烈治抽了鸦片竟写出忽必烈汗那样的好诗。”

    我没好气,接过香槟离去。

    一路上周元立的音形不住出现在我面前,在红绿灯前我不禁伏在驾驶盘上哎呀一声,小心小心,一直安排剧中主角如何邂逅恋爱分手的人,切勿大意,补提高警觉。

    走进书房,第一次主动与山口联络,发出电子邮件:“愿意见面,不反对的话速覆。”

    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看见周元立轻轻问:“我是你在等待的那个人吧。”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希望伴侣经济实惠,与我共同进退,在事业上可助我一把。”

    “你看天际。”

    我抬头看去,只见宝蓝似丝绒般苍弩中繁星点点,闪烁不已,蔚为奇观。

    “看,自修,这是各行各业中的明星,多一颗少一颗有何分别。”

    忽然之间,北方其中一颗鳌然滑下,拖者长长尾巴,“流星!”

    “何用恋恋事业。”

    我不由得感慨,“是,元立,我明白你的意思。”

    耳畔一阵铃声,梦醒了。

    谁,谁按铃?

    我挣扎着起来,唉,早三五年才不会这样麻烦,那时三秒钟之内可以完全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