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辆黑色大房车刚驶走,千岁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兴奋地叫:“妈,我有话说。”
女佣告诉他:“太太睡著了。”
“啊,那么明朝才说。”
他去看他母亲,只见她背著他,呼吸均匀。
大chuáng仍是那张古董藤榻,比弹簧硬得多,睡惯了却十分舒服。
千岁小时常赖在大chuáng上听母亲讲故事,又躺chuáng上看漫画吃零食,母亲从来不赶他,直到他十一二岁自己不好意思才离开。
他如常开工,正像苏智所说,走上一年半载,希望可以上岸。
凌晨返家,母亲仍在休息。
他轻轻坐在她身边,“妈,我稍后带朋友回来见你。”
母亲不出声。
“你会喜欢她,她十分懂事,也不爱说话。”
这时女佣已站在门口。
“妈——”
女佣起了疑心,走过来把手搭在太太肩上。
千岁把母亲身子轻轻扳过来,只见她脸色灰白,已无生命迹象,刹那间千岁只觉利箭攒心“妈——”。
女佣立刻出去叫医生。
千岁一言不发,埋首母亲身边。
医生赶来,处理一切事宜,轻轻同千岁说:“心脏自然衰竭,寿终正寝。”
千岁没有言语。
他找到电话,与苏智说了几句,她随后赶来。
她陪他奔走整日,两人紧紧握手,籍以增加力量。
中午时分,千岁忽然想起亲人,通知金源,在电话里只听见蟠桃号啕大哭,他这才明白,母亲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三叔一动不动坐在客厅中央等千岁,黑衣黑裤的他深深垂头。
这会,三婶没有做贴身膏药,假想敌已不在人世,她可以放心了。
三叔抬起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千岁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三叔忽然抽噎。
办完这件大事之后,千岁看到脸上出现第一条皱纹,接著是第三条、第十条。
他站在房里,凝视母亲遗物。
一副老花镜,一叠报纸,一瓶旁氏面霜,一面镜子,一把梳子。
抽屉里有一本与千岁联名的存折。
就是那么多。
三叔与千岁商议一些琐事:房子可要出售、杂物如何收拾……
忽然三叔说:“她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不过,千岁你一直在她身边。”
这时有人敲门,女佣去开了门。
三叔看到那个熟悉身形,雷亟般呆住。
“是你。”
来人是王叔,千岁大表讶异,“你俩一早认识?”
三叔抢在千岁面前,“你来gān什么?”
“千岁母亲已经不在,我来带千岁走。”
什么?
只听得三叔说:“不行!你别碰千岁。”
“他此刻不大不小,不上不下,耽误一生,不如跟我走,闯一闯世界。”
千岁忍不住提高声音,“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王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三叔转过头来,“你不知他是谁?”
千岁心里好大一个疙瘩。
他走近一步,“你说你也姓王,你是谁?”他瞪著王叔。
“千岁,跟我走。”
“你是什么人,你可是家父生前的朋友?”
三叔忽然发出老鸦叫般笑声,“千岁,来见过你的好父亲。”
千岁一听,退后两步,睁大双眼,双手掩住胸口,像是想保护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