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迷中感觉到有人用冰水拭她额角,她略感好过。
本才喊出来:“妈妈妈妈。”
她听见有人回应:“加乐,妈妈在这里,妈妈在你身边。”
她听到母亲哀哀痛哭。
本才觉得只要醒来,噩梦便会成为过去,那爱一时讨厌一时可爱的马柏亮照旧会得带她出去吃喝玩乐。
她大声呻吟半晌。然后,她放弃挣扎,四肢再也不动,身躯平躺着,静寂了。
本才没听到她身边人的对话。
“谢天谢她终于苏醒。”
“这七天来叫人担尽心事。”
“把她俩自火堆瓦砾中挖掘出来时二人均缺氧。”
“多亏杨小姐用身躯护住小小加乐,她奇迹地一点损伤也无。”
有人饮泣,“可是杨小姐她——”
“也许杨本才也会醒转。”
“医生说杨本才已经陷入植物状态,很难有康复机会。”
“不,会有希望。”
“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本才的思绪回到十五岁那年去,小小的她遇见了朱至舜,几乎立刻爱上了他。
朱至舜最大的特点是英俊,少女都喜欢漂亮的面孔,本才怎会例外。
但是他并不爱她,他感qíng照次序分别于网球、英国文学及他自己。
本才很吃了一点苦,早熟的心受伤后结了一个痂,到今日仍然可以感觉得到。
她在睡梦中落下泪来,一生都在渴望中度过,盼望父母的欢心,希望功课做得更好,画展一次比一次成功,到最后,希望得到异xing——
本才口渴难当,半明半灭间嚷:“水,水。”
立刻有人托起她的头,喂她喝水,她尝得到是蜜水,贪婪地喝了许多。
她又再睡着。
不知隔了多久本才再次醒来,心头十分清晰,她知道不能再吵,否则又是针药侍候。她一切悄悄行事,先四边看清楚,有没有人。
她看到王振波伏在chuáng尾在打盹。
噫,小加乐的父亲回来了,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医生看护都在外头,比较容易办事。
本才发觉她手腕上只有一条管子,她轻轻将它拔掉。
又一次觉得惊骇,手臂细细小小,像个七岁孩子。
她掀开被单,看到身躯。
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没有胸部,尚未发育,不,不,根本没有长足,还是个小童。吃惊之余,她掩着嘴巴,下chuáng,蹒跚走到浴室找镜子看个究竟。
不够高,她踮起足趾,看到了。
本才吓得目定口呆。镜子里不折不扣是王加乐。
大眼睛、卷曲发,七岁的智障儿王加乐。
本才掩着胸口,尖叫起来。
加乐脸上的瘀痕扭曲,看上去有点可怕,本才更加不能控制自己,拍打起镜子来。
嘈杂声吵醒王振波,他发觉加乐已不在chuáng上,急急找到浴室,用力抱住发狂的加乐,大声叫医生。
看护奔进来看个究竟。
本才努力挣脱,忽然之间,不顾一切钻到chuáng底下,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不住哭泣。
本才又惊又怒,心中不住说:“出去,出去同他们讲清楚,你是成年人,不用怕。”
可是一方面又知道一个低能儿要争取大人的耳朵真是谈何容易。
她更加绝望,除出哭泣,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听得王振波叫她:“加乐,出来,爸爸在这里。”
忽然有人说:“汤老师来了。
汤老师轻轻钻进chuáng底,可是没有伸手来拉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