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许久。
彼时小关已经成为华光的正式员工。
隔了四年,她才对他稍加注意,原来他在大学里念的是工商管理,原来总经理是他的表叔,原来他比她小五岁,原来全公司都知道他仰慕她,原来所有qíng人节的神秘贺卡由他寄出。
芳契真想找个地dòng钻。
然后虚荣心自她脚底往上升,接着朝东西方伸延到双臂再冲向她脑袋,她决定控制自己。
在这之前,路国华已跟她说:“两年来,我得到一个结论,你好似完全没有某种需要。”
芳契维持沉默。
最后路国华似是嘲弄,似是自语,他说:“男装穿得太多了。”
这是芳契所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家,芳契打开露台长窗,看向星空。
下半夜的流星应比上半夜多,在英仙座方向又出现一颗焰火般的流星,它闯入大气层,使空气发光,电离。同时燃烧气化,划出一条光的痕迹,来得突然,去得迅速。
芳契不由得仰脸许愿:“请赐我,”什么,关永实说的是什么?对了,“请赐我一具玉女金身,一切从头开始。”
夜深,说完之后,芳契抚摸双臂,一边嘲弄自己异想天开,一边走回室内。
这时,那流星忽然在半空中拐弯,闪闪生光,犹如一架幽浮,像是听到她的愿望,然后,终于消失在黑丝绒般的天空中。
芳契洗一把脸,看着镜中的面孔,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星期天,心qíng开朗,化好妆,穿上本季最新的时装,芳契自问还可以充充场面。
但很多时候,芳契都会说:“三年前?三年前我打老虎。现在都不想动。”
从前听到长一辈的同事谈论计算退休公积金,她如闻天方夜谭,通通事不关已,现在有人抱怨外币波动,huáng金大跌,芳契也会伸一只耳朵过去。
真不值,没有真正疯狂过,没有真正庸俗过,没有躲过懒,没有偷过步,弹指间芳华暗渡。
芳契上chuáng睡觉,不然天都快亮了,明天还要同关永实开会。
朦胧间心特别静,芳契向自己说:“争取到经济与jīng神独立,等于已经赚到金刚不坏之身,还要换玉女金身来作什么?”
她又轻轻回答:好去追求关永实。
她转一个身,又想:现在也可以向他表示心意。
不,不能用这个躯壳,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qíng,恋爱是少男少女的特权。
芳契忽然间清醒,她自chuáng上坐起来,脱口喊出:“谁?”
房间内寂静无声。
当然只有她一个人。
芳契又躺回软枕上,刚才,有三两秒钟的时间,她有种感觉,恍如附近有个人在向她提问题,访问她,叫她此刻便去与关永实说个清楚。
太累了,jīng神变得恍惚。
“你希望一夜之间变回去,还是逐渐回复青chūn?”
多么有趣,居然还有选择。
啊是的,什么都需要适应期。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三个孩子的母亲身上,她可不能一日比一日年轻,孩子们会不认得她。
“渐进,还是即刻。”
这个问题倒很难回复,照说,什么事都是即刻兑现的好,马上,现在,这一分钟,刹时间,但芳契并非急进派,她总共花了十年时间建立她的事业,用无比耐力克服无数关口。
她轻轻呢喃:“渐进吧,给我一个月时间,调转我的新陈代谢频率,不应太难。”
她熟睡。
第二早醒来,红日炎炎,早忘记前一夜的事,她只记得小关会在本市逗留一段日子,他代表多伦多总公司前来与她算帐,小关公私分明,事qíng或许会有点儿棘手。
梳洗完毕,芳契套上半身裙,裙头有点松,像是腰身突然紧了一点儿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