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愿_作者:亦舒(50)

2017-03-15 亦舒


    酒保微笑,“吕小姐,喝什么?”

    那一边一双小兄弟被冷落了,大表不满:“你看她与那酒保多熟络。”

    “真替永实哥担心,她不是一个忠贞的女孩子。”

    “可不是。”

    芳契如果听见,一定笑得打跌。

    酒保递一杯淡紫色的混合酒给芳契。

    “叫什么?”芳契问。

    酒保答:“我的愿望。”

    芳契有点儿窘,紫蔽垣斗宿居民的特xing是幽默,但是芳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光与影,我想与他们联络。”

    酒保点点头,“明天傍晚请你再来试我们另一款新酒。”

    他转过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身型与一普通人无异,芳契不想追究他用什么办法遮掩真面目,太不礼貌了,她身受其苦,己所不yù,勿施于人。

    芳契同小三小四说:“谢谢你们带我来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有别的事要做,你们多玩一会儿。”

    她取过外套,独自离去。

    小三与小四呆在那里,好一个滑不留手的女孩子,害他们一会儿不知如何向大人解释。

    芳契像一切红颜祸水,才不管那么多,她舒出一口气,拂袖而去。

    街上夜间空气冰冷清新,抬头一看,满天星斗。

    芳契开始怀念她的旧躯壳。

    那似一具跟随主人四出征战的盔甲,用了多年,这里那里,旧了凹了破了锈了,主人嫌它,把它换掉。

    喜新嫌旧本是人类天xing,无可厚非,恨是恨在佩上新甲之后,混身不舒服,恐怕又要待十七年后才能适应,现在连一举手一投足都受到限制。

    当然,那簇新铮亮的外表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可惜人大部份时间要面对的,是他自己,不是旁人。

    生活是天长地久的一回事,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外表风光固然重要,为了那一点点锋头而令日常生活失去平衡,却太不值得。

    在街上踯躅,她忽然想起旧瓶新酒这四个字来,不由得仰起头哈哈大笑。

    途人为之侧目。

    她识相地叫部车子口家,停止游dàng。

    隔不多久关永实就上门来。

    芳契笑问:“怎么样,派对进行得可理想?”

    永实拉一拉耳朵,“那麻将声真正令人吃不消。”

    芳契笑,“你还年轻,现在我深深觉得霹雳啪喇的牌声代表国泰民安,福寿康宁。”

    “恭喜你,这确是难得的新发现。”

    “长辈们对小吕小姐的印象很普通吧?”

    永实说:“一致通过,不能接受,年轻不一定好,他们终于受到教训。”

    芳契眨眨眼睛,“他们宁愿选大吕小姐?”

    永实摊摊手无奈地答:“我告诉他们,她早已经离开我。”

    芳契微笑。

    虽然说这一代再也不需要家人对他们伴侣认同,但总希望长辈接受他们的选择。

    芳契愉快他说:“看,关家不再嫌我。”

    “错,他们现在才真正开始嫌你。”

    芳契蜷缩在地毯一角,她的面孔,她的身型,都一日比一日年轻,下午又比上午更加稚嫩。

    与她独处一室,永实简直有点儿害怕,奇怪,什么样的人会欺骗少女?他可不敢动弹。

    年轻人往往缺乏传统价值观念,冲动、热qíng,太容易被利用,他qíng愿做一个理智成熟的新中年。

    “我要走了。”

    以前赶他不走,此刻未必留得他住,芳契苦笑。

    “这个假期的节目太出乎人意料之外,”永实说,“我疑幻疑真,如果是夏季,还可以说是仲夏夜之梦,芳契,但现在明明是冬天。”他的迷茫完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