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你父亲麻烦。”她还为他说好话:“他深爱你,对女儿,他从不吝啬时间金钱jīng力,为了帮你找优质小提琴,寻到苏富比拍卖行去。”
母亲已届中年,脸上不化妆时有一层huáng渍,洗之不去,眉梢眼角,尽现憔悴,她对女儿说:“全身需要大装修了。”
她拎着简单行李一个人到西方闯关。
今年,小山中学毕业,成绩尚可,六优二良。
沉宏子惋惜地说:“中文与地理有什么理由拿良,再略加用神,即是八优。”
可是,十八个优异父母也不会复合,她沈小山的快乐童年一去不回来。
不过,当时她很理智地对父亲说:“我已尽力,那才最重要。”
沉宏子立刻接上:“小山你说得对,爸太贪婪。”
他奖她一只金手表,背后刻字:爱女小山中学毕业纪念父赠。
可是,小山只是他的女儿。
他只会为女伴染发减肥补牙。
小山不是妒忌,她从来不是一个幼稚的女孩,她只是感慨。
而且这一切悲痛创伤都得放在心中,因为正像妈妈所说,父母离婚已不是新闻,那样普遍悲剧,岂能挂嘴边,呵,你以为只有你爸妈不在一起?有人会说:我老爸又结又离三次,各有子女,我妈也不甘示弱,四个子女,各不同姓氏……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渐渐像一只密封压力锅,小山可以觉察到锅内热空气膨胀,已无处可遁。
迟早会炸开来的吧。
大爆炸那一日,是小山十七岁生日。
沉宏子一早问她:“可要请同学吃饭,有男朋友,不妨叫出来看看。”
小山想了想,“我希望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你妈妈没有时间,我偷偷告诉你,她已有男朋友。”
什么?小山下巴落下。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那人是当地一名建筑师,事业有基础,与洋人前妻育有三个儿子,都是混血儿,倘若他俩有将来,你就是他们的妹妹了,恭喜你,一屋都是兄弟。”
小山铁青着脸,不能相信父亲有这种幽默感。
“今晚,我介绍你认识郭思丽,小山,她对你爸十分重要。”
小山看着父亲,来了,来了。
沉宏子说了下去:“思丽的父亲是著名的大律师郭颂彬,你可听过他的名字:思丽结过一次婚,没有子女,她本人也是剑桥法科高材生,在她父亲律师行做事,她对于一个中上级公务员如我的社会地位有极大帮助,你明白吗?”
小山不出声。
多好,也许将来她可以同人说:我父亲是建筑师,我母亲是大律师,但是,他们没有生过我。
她这样对父亲说:“我希望单独与你一起过生日。”
“你总要见见思丽呀,我俩已谈到婚嫁。”
什么。
竟这样快。
一家三口,各奔前程。
父母已各归各寻找幸福去了。
“我们七点钟到美国会所晚饭,衣着得体一点,可是又毋须太过隆重。”
下午,小山观看学习电视台节目,正是她最有兴趣的著名火山剧集:夏威夷的基罗威亚、意大利的维苏维斯、马汀尼的庇利,以及爪哇的阔克吐亚。
节目旁述员这样说:“世纪初阔克吐亚火山爆发,把整个岛炸掉一半,火山灰chuī至伦敦,震央远及澳洲,火山炸开之前曾经有一日一夜沉静。”
小山此刻也没有动静。
母亲的生日贺卡寄到,总比叮一声收过份潇洒的电邮好,可是一看便知道是超级市场放出口处那种廉价一般卡片,少年人心思特别缜密,故此小器计较。
信里附着一张支票,更加叫她不悦,像是说:这里是五百元,去,去,随便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