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出门时发觉四肢僵麻,心里有说不出的酸痛。
母亲又要离婚。这样来回,来回,大半生心血付之流水,真不幸。
她在车里接了通电话。
“小山,我是余先生,允珊说你刚从她家出来,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我在十三街转角金山咖啡店等你。”
余先生推开玻璃门进来,大衣肩膀上粘着雪,有点苍桑,他的大半生也已经过去了,快要做祖父。
他亲切地与小山握手,“松开快做父亲,你是姑姑了。”
年纪轻轻,两子之父,担子不少。
小山微笑,“我成为姑奶奶啦。”
“小山,但愿你妈妈与你一样亲切近人。”
“家母不是坏人。”
“当然,小山,我不应在你面前说她长短。”
“谢谢你。”
“小山,我将到旧金山工作一年。”
“我听松培讲过。”
“这是我全部通讯号码及地址,有什么事不必犹疑,立刻通知我回来。”
小山相信这承诺是认真的。
“我与你母亲——”
小山微笑,“各人打三十大板。”
他忽然笑了,笑得挤出眼泪,在灯光下,小山看到他发边星星白发。
“小山,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可爱懂事的少女。”
“多谢赞美。”
余氏亲自向沈小山jiāo待来龙去脉,安心道别。
他们都是好人,只是,他们都不是好伴侣。
自咖啡室出来,小山更加感慨。
那天晚上,她没睡好,醒了又醒,怕上课迟到,每次都看看闹钟:一点半,三点四十五分,五点一刻,终于,六点廿分,她一跃而起。
梳洗之前,掩着脸一会儿。
小山更衣出门。
父亲电话追上来。“小山,怎么样?”
“我不是每天都有电邮报平安吗?”
“小山,那则电邮用过三十次了,其中一个字‘问候’拼错,你一直也不改正。”
呵,拆穿西洋镜。
“大溪地好玩吗?”
“能丢下电话十天八天真是天大福气。”
关键在十天八天,倘若是一年半载,可能又闷个半死。
沉宏子像是要打听什么:“好吗?”
“很好。”小山不想透露母亲的事。
“小山,我听说他俩已经分居。”
“谁?”小山还是不想提。
“我一早不看好他们,果然不出山人所料。”
“爸,幸灾乐祸不是君子行为。”
“我敢吗?我只希望她开心,那么,我亦可以高枕无忧。”
“她会得照顾自己。”
“你是偏帮母亲的好女儿。”
“我不帮她还有谁会帮她,她的父亲与丈夫都不能帮她。”
“你怪我小山。”
“我有吗,爸,我没有。”她在红灯前挂断电话。
那日沈小山在图书馆写功课到huáng昏,有人坐到她对面。
小山抬起头,发觉是英俊及受女生欢迎的同系同学洪大伟。
洪轻轻说:“有关面子,帮我一个忙。”
小山双眼看着笔记,“你我有jiāoqíng吗?”
“同窗。”
“说吧。”
“我与人打赌,请你到俱乐部喝啤酒。”
小山仍然没有抬头,“多少赌注?”
“三百,兼请全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