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好心,她知道华人的苦处,“我试试替你通报。”
那时,温埠已经开始日日下雨,颇有寒意,清晨,天膝亮,雨声嘀喀,四海的思cháo飞出去老远,回忆到孩提时期,在江南家乡的chūn天,也朝朝下雨,他与弟妹,总乘机赖在chuáng上不起来,直到父亲拿着板子前来,假装要打。
四海双目润湿。
他听见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来。
是柯德唐太太,她说:“果然是四海,是谁受了伤,我可否看看他?”
“夫人,我恐怕那是可怕的伤口。”。
“相信我,我见过更恐怖的伤势。”
“他在洗衣场,地方腌攒。”
“我找到药箱即同你去。”
四海没想到她会那么好心。
事不宜迟,他随即与柯太太出发。
柯太太有秀丽的棕发与蓝色玻璃眼珠,态度和蔼可亲,路上闲闲问四海:“你多大了?”
“十五岁,夫人。”
“什么,”柯太太讶异,“只与沁菲亚一样大?”
四海不语。
“可是你已经是一家洗衣店的老板了,听说你还替人客补衣服?”
“是,夫人,改短、接长、织补、旧换新、染色,什么都做。
“旧换新?”
“是,夫人,穷人买不起新衣,三件旧衣补一点钱,可以换新的。”
“那你岂不是要蚀本?”
“不,夫人,旧衣补妥洗gān净后便宜些卖给更穷的人,可以赚些微利润。”
“你很能gān哟。”
“但我愿望并非如此。”
“我可以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夫人,我想进学堂读书写字,我想知道这个国家的历史,还有,火车倒底如何开动,以及天气何以诸多变化,听说这一切一切,书本里都有解释。”
柯太太点点头,“四海,你有志气。”
四海不再言语,他挂住受伤的舅舅。
柯太太提着药箱爬上阁楼,出乎她意料之外,得胜洗衣铺里外都十分整洁,她深呼吸一下,咦,没有异味,工人都穿着一式的蓝布制服。
她讶异了,这个小小华童,可能是管理科天才呢。
伤者躺在木板上,全身血迹斑斑。
柯太太替他检查过了,轻轻告诉四海:“你的朋友不会死,不过很有点麻烦。”
她替陈尔亨洗净伤口敷药,并且留下几颗药丸,然后告辞。
四海坚持送她回府。
柯太太笑,“四海,你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中国人。”
那夜,陈尔亨缓缓醒转,雪雪呼痛。
黑人赫可卑利对四海说:“那老千醒了。”
四海轻问:“你叫他什么?”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老千、骗子、赌棍。”
可是他终于付出了代价。
踢牛告诉四海:“白人的药,怪异、诡秘,服下之后,新ròu即生。”
四海嗯的一声。
过几日,柯太太又来替陈尔亨洗伤口,并教会四海包扎,陈尔亨已可斜斜靠着喝牛rǔ。
老陈嘴巴喃喃咒骂,从未停过。
连赫可卑利都叹道:“你那舅舅,真是奇人。”第八章
四海比以往更辛勤工作。
当陈尔亨可以柱着拐杖站起来的时候,下雪了。
四海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鹅毛大雪,连日连夜,落得膝盖深。
华工告诉他,爱莫利与耶鲁的雪更大,根本无法开工,实在等钱用,拼命上,有人冻死在工地上。
四海与gān货商接上头,买了些冬衣,廉价转售给华工,工人们路经得胜洗衣,推门进来,“老板,尝口茶,暖一暖”,全部冷得佝偻,鼻子嘴巴呼噜呼噜,手脚生满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