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说:“他累了。”
“明朝我去打电报,请庞大哥来见个面。”
老孙按住他的手,“不可,在电报中告诉他,由我去拜见他。”
“老孙,起义的qíng况怎么样?”
“你问王兴,他指挥起义,身先士卒,来往大陆海外,十进十出。”
四海颔首,“老孙,你先休息,我来同你打个地铺。”
把客人安顿好,四海才汕汕地同妻子说:“把节畜全捐出去,你不反对吧。”
翠仙笑笑,“开头时还不是一无所有。”
四海甚觉宽慰。
“不过,革命这件事,终于渺茫。”
“何以见得?”
“清朝几百年的天下了。”
“他气数已尽。”
“四海,你盼望建立民国?”
“当然,谁不希望国家壮大进步,民生舒泰丰足。”
“会不会换汤不换药,到头来又是骑在老百姓头上喊打喊杀,为所yù为?”
“老孙同王兴兄弟像是这样的人吗?”
翠仙低呼一声,“他们打算huáng袍加身?”
“不,不做皇帝,叫总理、总统、主席。”
翠仙怔怔地出神,回头见丈夫神qíng亢奋,不敢泼他冷水,只在心中嘀咕:只怕都一样哩。
天还没亮,四海就起来了。
他与老孙到镇上电讯局去打电报给庞英杰。
还没到中饭时间,庞英杰的回音就来了。
他会乘晚班铁路到温哥华。
一进门便握住老孙的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他呵呵笑起来。
笑声宏亮,把幼儿震得发呆。
二人如多年老友般,立即密密斟谈。
王兴却仍然只顾吃与睡,脸色渐渐红润。
翌晨,他们一行三人便匆匆离去。
四海送他们到门口,微弱抗议:“怎么没我份?”
王兴忽然笑一笑,“四海,后方最需要你。”
四海自嘲:“是,我只会打铺盖炒年糕。”
庞英杰讶异,“这小子又在妄自菲薄了,三军没粮糙行吗?”
四海总算好过些。
真的,一样一句话,有好听不好听。
越是政治人才,说的话越是中听。
老孙与四海紧紧握手,直到两人指节都觉得有点痛,才肯松手。
他们去了。
关门回头,四海发觉妻子整个人松驰下来,拍抱怀中幼儿,哼着小调,脸上带丝满足的微笑。
四海知道她提心吊胆,生怕丈夫跟了他们走,但是四海不是同盟会需要的人才。
万幸。
四海轻轻说:“你不应那样想。”
翠仙抬起头,“我只知我同孩子没了你,贱若烂泥。”
“国家若沦落在列qiáng手中,我们更加贱。”
过半晌翠仙才说:“我的目光没有那么远,”她笑了,深深亲吻幼儿脸颊,孩子咭咭笑起来,“我是个普通小百姓。”
夹fèng中,只要有一点点雨露,一丝阳光,就存活下来了,且孜孜不倦,开枝散叶。
半个月后,何翠仙赶到四海处。
她没带孩子。
独个儿作男装打扮,坐下来,脱下帽子,自裤袋取出一只扁瓶子,对牢嘴便喝酒。
喝光了,把那只银扁瓶摔到墙角,当一声,孩子听见卞,蹒珊走过去,拣来玩。
她喃喃道:“这是命。”
说罢伏在桌子上,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