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跟谁谈得来?你这个小于,你再跟慕容家那只野狐狸来往,你爹不放过你。”
“是你先提到她的,不关我事。”但我心中却暗暗牵动,一种微微苏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甜丝丝地,像中了迷魂香,说不出的受用,还没有踏进温柔乡,只在门口张望一下,先醉倒了。
“——不是说要飞机票吗?”
“哦是。”我又回到现实世界来,“钱在哪儿呀?”
“这里六千块。”
“那我岂不是要坐三等机舱?”我非常失望。
“你还想包一架私人喷气机去?”背后有声音传出来。
我马上把钱放进口袋,肃立,“爹爹。”
老爹不出所料,连声冷笑,倒牌菜地反问:“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呀?”永远是这一句,历久不衰。
老爹这人毫无想像力,缺乏新意境。
他厉声说:“你去跟那只狐狸说,我乔老头不是好惹的,我不姓慕容,不受她摆布,她若惹恼了我,我自有办法治她。”一副法海和尚模样。
老爹完全搭错线了,宁馨儿跟我一点瓜葛也无,她根本不愿意——说到哪里去了?但好汉不吃明亏,我并不敢向老爹分辩,一味唯唯诺诺。
“你今年几岁了?”爹责备问,“一天到晚向你妈要钱。”
妈妈也恼我:“廿五六岁的人,也不学好。”
我咕哝,“学好就是一百万一百万的向你拿是不是?三哥做纸厂,一年蚀掉五百万。二哥的出入口,如今还是赔本生意……可是你们尽挑剔我。”
母亲一怔,因觉我说的完全是事实,故此不出声。
父亲顿足道:“不由得你来挑哥哥的坏。”
“太不公平了。”我说。
“你那三十万还了没有?”父亲问。
“还掉了。”我说:“人家要给我,作为摄影费,我都还不收呢。”
“想用金钱来打动我儿子的心,没那么容易,”父亲说:“她打错算盘,我家的儿子长了那么大,没吃过猪ròu,也见过猪跑。”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是一场误会,但我也懒得解释。
我说:“这里没我的事,我走了。”
母亲说:“你回心转意的时候,就来看妈妈表演吧。”
我说:“妈妈,看与不看,我永远是你的影迷。”第四章
我得了机票,马上拖着行李到机场,订的是她们同一架飞机。
婀娜带着两大箱衣裳,都是所谓“东方吉卜赛”款式,慕容琅做台柱,她们两人与宁馨儿都坐头等机舱。
婀娜存心与我过不去,我走上去与她说句话,她都叫空中小姐把我赶了下来。
她骂我:“你瞒得了慕容琅,瞒不了我。”
但是我并没有蓄意要瞒什么人,我那司马昭之心,正是路人皆见。
坐三等舱的滋味不好受,三个人一排座位,我左边近窗口的是一个势利的女孩子,装出一副“我是老乘客”的姿态,动辄翻白眼,一小时上三次厕所,叫我让路。右边坐一个老乡,胸前悬一个牌子说:“不谙英语移民”,我得事事照顾他,帮他填表,帮他叫茶……他就会咧开嘴巴笑,黑漆漆面孔,不像是文明社会里产品,也不知道到了纽约打算gān什么,总有办法活下去吧,真叫人心酸。
连阿琅在西藏都过了那么久。不过她有敏敏哲特儿。
敏敏哲特儿这土包子财雄势大,罩得住,阿琅大抵也没吃什么苦,仍然那么细皮ròuròu、天真可爱的……真是,美丽的女人,大都匪夷所思。
廿多小时的飞机坐得我脊椎都断了开来,腿部关节全肿成一团,以后坐长途飞机,非买卧铺不可,除非人类进化得可以将身体折成一叠,否则这种旅程绝不人道。
飞机降落纽约的时候,我追上去问阿琅:“订了酒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