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_作者:亦舒(7)

2017-03-15 亦舒


    她转头嘱司机在门外等,跟我进屋子。

    “阿琅呢?”她匆忙地问。

    我指一指地上的阿琅。

    她连忙蹲下看,“果然是阿琅,”她说,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她伸手摸摸阿琅的脸蛋,“阿琅。”但是阿琅这只呆瓜,并没有醒过来。

    我的女客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先生贵姓?”她问。

    “我姓乔。”我答。

    我直视她。他们慕容家的女子,一个比一个美丽,但这一位的容貌与阿琅又不同,她是冰冷的,眼睛中充满敌意,嘴唇薄薄的抿得很紧,头发梳得光光,露出额角一个发尖,身上一袭白色麻布的时装,正是最新流行的式样,耸肩,窄袖。

    她并不介意我盯着她看,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找到阿琅?”

    “尼泊尔。”

    “什么?”

    “尼泊尔。”找解释,“我是个摄影师,在尼泊尔拍一辑照片,碰见了她,她叫我把她带回来的。”

    “她身体很健康吧?”她问。

    “看上去完全没有不妥之处。”我说。

    “她失踪有五六年了,”她匆促的说:“家里一直找她。”

    “老天。”我说。

    “这几年内发生了很多事……”她改变话题,“乔先生,这次谢谢你。”

    我微笑,“光谢没用呢,阿琅欠我飞机票。”

    “那自然。”她说:“我们一定偿还。”

    我说,“阿琅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你要不要先回去?”

    “都快五点了,”她说:“要是你不介意,我在此等一等。”

    我说:“我无所谓。”

    我走到厨房去做咖啡。

    她在我摄影室内踱来踱去,目光如炬,打量着我拍摄的照片。

    夏天的南国天亮得早,喝完了咖啡,已经有小鸟鸣叫。

    她没有一丝倦容,浑身散发着紧张的神色,与阿琅的随和温婉刚则相反,但她仍然是一个罕见的美女。

    我不知应说些什么,室内一片死寂。幸亏阿琅醒了,她打一个呵欠,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的继母跟她说,“阿琅,我们回去吧。”声音镇静得多了。

    阿琅睁大了眼睛,“是你,你终于来了,爹爹呢,爹爹为什么不来接我呢?”

    “阿琅,一切回家再说。”

    “回家,”阿琅说:“啊,当然,我要回家。”

    “走吧。”她的继母催促她,“不能再打扰人家。”

    阿琅依依不舍的看着我。

    我耸耸肩安慰她,“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筵席,把我当那两只犁牛一般看待好了。”

    阿琅笑了。

    “再见。”我送她们两人出门。

    我jiāo上名片说,“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门外那个司机,等得几乎要变石头人了。

    阿琅几乎是被挟持走的,我们没来得及道别。

    中午婀娜来探望我,我告诉她一切。

    婀娜说:“唉呀,你怎么不叫我来见识见识?”

    “半夜三更,不便打扰你。”

    “你的意思是,那个慕容太太,跟慕容琅的年纪差不多?而且长得一般美丽?”

    “一点也不错,但不是同类型的美,阿琅是个小迷糊,而这个慕容太太,她十分jīng明。”

    “如果让你挑,你挑哪一个?”婀娜忽然问。

    “问到什么地方去了?简直一点头绪也没有。”我白她一眼。

    婀娜固执,“告诉我嘛,你挑哪一个。”

    我说:“如果让我挑,我一个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