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邱晴在快餐店做女侍,忙得不可开jiāo,曾易生去敲门,十次有十次没有人应。
他相当怅惘。
下意识他希望接近母亲不让他接近的女孩子,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可触碰之处。
一日邱晴放工回来,混身散发着油腻味与汗息,正在唠叨良民同难民的分别,不外乎在有没有洗澡,在楼梯口就碰见曾易生。
这倒还罢了,他到底还是她的朋友,让朋友看到láng狈相无所谓。
但是他身后跟着曹灵秀。
邱晴一看就知道是她。
白衬衣白裙子,粉红色袜子,衬白鞋子,全部粉彩色,似动画片中女主角。
曾易生马上笑出来,“邱晴。”他叫她。
那曹灵秀马上往曾易生身后躲去,像是怕邱晴会吃人似的。
邱晴不想与她计较,只是点点头。
曾易生说:“我约了朱外婆,她想进来观光,”指曹灵秀,“顺便一起来。”
邱晴冷冷说:“我劝你当心一点,警察配着枪还四个一队地巡。”
曹灵秀紧紧抓住曾易生的手臂,惊惶地说:“我回到车子上去等你。”
曾易生笑说:“不要吓她,她胆子小。”
所以一直要受保护到八十岁,曾易生,祝你幸运。
邱晴挥一挥汗,走上楼梯。
后面,曾易生向女同学解释历史,“此处不列入租地范围之内,成为活的标志,不管是哪一国的人,只要看到九龙城的存在,就不能不承认这是中国领土,这是它的历史意义。”
邱晴没有好气,掏出锁匙开了门。
“邱晴,”曾易生邀请她,“稍后我们一块儿去喝杯茶。”
邱晴答:“我不口渴。”她用力关上门。
她没有听见门外的曹灵秀偷偷同曾易生说:“她身上有味道。”用手扇一扇空气。
曾易生当然也闻得到,邱晴的体臭钻进他鼻端里完全两回事,劳动,出汗,并无可耻。
他敲门,朱外婆让他进去,曹灵秀又缩上鼻子。
那边厢邱晴努力清洗全身,食水靠街喉接驳进来,全屋只有简单的一只水龙头,套着橡皮管,什么都靠它。
卫生间内并无浴缸,去水倒是十分慡快,她握着水喉往身上冲,自小就这样洗澡。
工作地方自然不乏约会她的男孩子,明天,也许,她会答应他们其中一个。
人人都需要生活调剂。
正对牢风扇chuī湿头发,曾易生又过来敲门。
邱晴大声说:“我不去!”
“邱晴,请帮帮忙,有人不舒服。”
邱晴连忙挽起头发去开门,她以为是朱外婆有意外,谁知中暑的是曹灵秀。
邱晴拒绝接待,“快快把她送到医院去。”
曹灵秀在曾易生怀中呻吟一声。
“朱外婆说你有药。”
邱晴微微一笑,“我这里的药,吃过之后,均会上瘾。”
曾易生啼笑皆非。
邱晴见不能袖手旁观,便出手帮忙。
她把曹灵秀拖过来放平,让她服两颗药,喝半杯水,给她敷着湿毛巾。
曹灵秀饮泣,“我要回家。”
邱晴说:“太阳快下山了,马上就可以走。”
她忍不住讪笑,这样便叫吃苦,太难为这个玉女了。
就在同一位置,整整九个月时间,她亲眼看着生母逐寸死去,也未曾吭半句声,谁还敢说人没有命运。
邱晴吁出一口气。
她靠着窗看向街。
原本曾家住的房子已经拆卸,正在重建十一层高的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