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易生苦笑。
“难怪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你打算怎么样,卖友求荣。”
“你的事,邱晴,我一概不知道。”
“你不知道行吗?你在城寨长大。”
“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找你。”
“不,你没有找我是因为其他原因。”邱晴还一直等航空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
邱晴厌恶地瞪视他,然后一言不发离开。
自此要集中jīng神是更难了。
邱晴真想放下功课,跑到姐姐家中,大喊一声“我来了”,换上最名贵的衣服,摆出一副出来跑的样子,帮姐姐打理生意,天天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虽然不是那块料子,学学也就会了。
她还小的时候,邱雨就来来往往跑东南亚,每次都跟旅行团,自有人替她报名,出发前一个晚上,总有人送东西来,邱雨从来不紧张,邱晴光是旁观,已经汗流浃背。
姐姐从来没有出过事。
每一次出去,邱晴都以为她不会回来,但每次她都侥幸地笑嘻嘻返家,扬言说:“我不让人看出来,人家就看不出来。”
邱晴时常做恶梦,看见姐姐手镣足铐。
邱晴怕姐姐叫她走东南亚。
小学时作文课最普通的题目叫“我的家庭”,邱晴就无从下笔,结果她写了一篇虚构的小说。
我的爸爸是教师,妈妈是一名家庭主妇,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五岁,正在念中学,可见邱晴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的要求并不高。
作文拿了八十分,算是好成绩,偶然被姐姐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咳嗽,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笑得打跌。
作文传到母亲手中,她冷笑一声,“教书匠有什么稀罕,”接着教训女儿,“无论什么职业,能养活人就好。”
真令邱晴气馁。
令她敬爱的朱外婆都做着见不得光的工作,渐渐邱晴知道了,她固然把小生命接到世上来,很多时候,也是他们的克星。
年轻的妇女迟疑地找上来,有时拍错邱家的门,全部有一式一样失败的脸,麻木的目光,嘴唇颤抖着,邱晴好几次开门看到她们,也不用开口,只消向走廊左边努嘴,她们便会领会。
却没有人哭过,眼泪在这里是相当奢侈的东西,邱晴在走廊上遇见过比她更年轻的女孩子,都没有流泪。
朱外婆终年供奉某几个菩萨,她有一次说笑:“终于无可避免还是要落地狱的吧。”并不十分介意的样子。
只有邱晴一个人为此颤抖。
麦裕杰第一次由邱雨带回家,还同母亲大吵一顿,他刚出来,无处可去,只能半人半shòu似地蹲在角落听邱家母女龃龉,邱晴是这样替他难过,以致她摊开手,给他一粒水果糖。
麦裕杰双目jīng光陡现,他缓缓伸手取过那粒在小女孩手心中已经半溶半糯的糖,放进嘴里。
他仿佛得到新的力气,重新站起来,这个时候,邱雨自房内出来,告诉他,他可以在邱家住一天。
这三天已经足够他联络以前的jiāo际网。
以后,直至今日,邱晴都注意到麦裕杰时常买那只牌子的水果糖吃,一大瓶一大瓶放在案头。
可能他也忘了糖是在什么时候吃上瘾的,他就是需要它。
邱晴把脸埋在案上,太多回忆,她不敢参加姐姐一组,就得继续读书。
也许她并不是那么有志向,她只想拖得一时是一时。
麦裕杰听到小邱晴叫他杰哥的时候,轻轻说:“将来还会有许多人叫我大哥。”
十二岁到十五岁一段时间,邱晴几乎没崇拜他,只有朱外婆说:“这男孩子对你姐姐是一个劫数。”
一晃眼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