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女_作者:亦舒(38)

2017-03-15 亦舒


    “减肥?”她问。

    我仍然不出声。

    “我想出去走走。”她坐过来。

    我呷一口龙井,“我陪你去。”

    “你不方便去。”

    “那是什么地方?男厕所?”我微笑。

    银女很诧异,“有时候你也很有趣,会说一些笑话。”

    “谢谢。”我说:“今天我们不出去,我教你打毛衣。”

    “不要。咦,打毛衣!”

    “那么学英文。”我说。

    “会说英文。”她挺挺胸口。

    “是吗,”我点点头,“原来你会英文,啊,失敬。”

    她也笑了,“当然没你说得好,你别取笑我。”

    “我们就这样聊聊天不好吗?”我诚恳地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跟我有这个时间来jiāo通。我做医生已有十年,从来没有放过假,我们是有相当缘份的。”

    她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过一会儿他说:“本来我最不听话,不知为什么,你说什么,总是不能不听。”

    我握住她的手,“我很感激。”

    “因为你做的与说的一样,你以身……以身作则。”

    我笑了,“你还在偷偷抽烟?”

    “你怎么知道?”

    我指指鼻子,说:“闻得见,快别抽了,朱妈替你买了口香糖。”

    “以前我还抽大麻。”她似乎有炫耀之意。

    “是吗?大麻能解决什么问题?白粉又能帮什么忙?一个人靠的意志力与一双手。”

    她呆住,“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连姜姑娘都没有这样说。”

    “姜姑娘给你搅得晕头转向,自然来不及说教。”我笑。

    她笑了,躺在沙发上看杂志。

    近中午时分,司徒同我说,他预备向陈先生宣布这个消息。

    我沉默一会儿,问他:“你认为时机成熟了吗?”

    “不是我认为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支持不住了。”

    “好,你同他们说。”我放下电话。

    没有什么比心死更可怕,两位老人心一死,身体很快会放弃。司徒说得对,事qíng不能再拖。

    我已同司徒约好,把陈氏夫妇认作我的父母,免得银女多心。

    “——你听见吗?”银女不知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没听到。”

    “你真是奇怪,”她说,“我住在你家,你还要对我说谢谢,抱歉这些话。”

    她停一停,“要是我永远能够住在这里就好了。”

    “那也很简单,”我说。“将来你的家,说不定会比这里好得多。”

    “说说而已——我想出去散散步。”银女说。

    “去看朋友?找尊尼仔?”

    她不出声。

    我微笑,“我陪你到附近公园去坐坐,那些人,你能远就远着他们,你等我去换件衣服。”

    我进房,找手表时遍寻不获。

    朱妈进来,“不见了什么?”

    “金表。”

    朱妈不说啥,眼睛却表露一切。

    我解嘲的说:“一切都收起来,只剩一只表,我不能不戴手表呀。”

    “或许还在她那里,你带她下去走走,我来找。”

    “尊尼仔来过又走了,我看不用费心。”我懊恼地说。

    “那时你的表还没有除下来。”朱妈提醒我。

    “不用多说了。”我深深叹口气。

    银女不是不喜欢我,但是她无法不做这些顺手牵羊、欺诈勒索的行为。一切已在她血液里,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