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_作者:亦舒(22)

2017-03-15 亦舒


    这一次她女装打扮,很温柔幸福地靠在一个男人身边,那男的英俊斯文,面孔清秀得如哪个电影明星般。

    “你?”我失声问。

    他叹口气,点点头。

    我真不敢相信。

    他喘半晌后,问我:“马大呢?”

    “她上课。”我说着把照片还给他。

    他小心地藏回怀中。

    可怜的老人,可怜的粉艳红,他可怜的原配妻,可怜的殷瑟瑟,我忽然原谅了他们一家。

    他虚弱的说:“我……天天梦见你母亲。”

    我点点头。我能说什么呢?

    他又给我一只小信封,里面重甸甸不知是什么东西,“去,去中西银行,这是锁匙——去。”他咳嗽。

    我收下锁匙。

    “叫马大来见我。”他恳求。

    我说:“你好好休养,不碍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出来陪你。”

    “不要恨我。”

    我恨他?我并不恨他,若有恨,殷瑟瑟与她母亲才应当恨我们,好好的一头家,为了一个戏子,弄得支离破碎,名存实亡。

    而我们的生母是惨痛的胜利者,她固然什么也没得到,那也没有留下什么给殷氏母女。

    “你去吧,”老人握着我的手,“不必再来。”

    我反而悲恸,“我明天再来。”

    他闭上眼。

    我站起来,护士推门进房。

    我问医生:“他到底怎么样?”

    医生说:“拖无可拖。他又不肯迸医院。”

    “进医院的话机会是否又好一些?”

    “自然,至少可以增qiáng护理。”

    “我试图说服他。”我说。

    我蹲到老人身边。

    他摇摇头,像是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想一想,施出我的杀手铜。

    “爹,”我说,“我要你进院。”

    他听到我叫他爹,非常震动,混身颤抖。

    “爹,你入院疗养,我带马大来探你,我保证一定把马大带到。”

    他激动至眼角润湿,叫医生过去。

    殷若琴在医生耳畔说几句话,医生微笑点头,随即吩咐护士:“叫救护车,殷先生准备入院。”

    我宽慰地出房。

    我径自走出殷宅,殷永亨追上来。

    “殷小姐。”他叫我。

    我温和的说:“我姓裘。”

    “哈拿,”他伸出手,“谢谢你。”

    我只好与他握手。看样子,他很关心殷若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对他的印象改观。

    梅令侠追出来,如临大敌般盯着殷永亨,殷永亨这一回子却后退一步。

    他说:“哈拿,你答应的事要做到。”

    我说:“你放心,一定。”殷永亨转头离去。

    梅令侠酸溜溜的问:“舅舅对你说些什么?他又对你说些什么?”

    “送我一程如何?”我问他。

    梅令侠在殷家一点地位也没有,他就是个吃闲饭不相gān的人,所以他在这数天内讨好我。

    而我,我是新贵,因为殷若琴单听我的话。

    出城的时候梅令侠对我旁敲侧击,使我窃笑,同时也很不耐烦。

    终于我说了句令他很伤心的话:“你问那么多gān什么呢?反正没你份儿。”

    他很震惊,第一次发觉我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纯洁”,那么容易应付,那么容易上钩,他沉默。我恨他将我估价过低,世上需要全神贯注敷衍的女人,不止殷瑟瑟,他现在知道了,井底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