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睡了。
第二天铺子里挤满一帮欧洲人,嘻嘻哈哈,我与伙计马丽两个人疲于奔命,服侍她们三个小时,走的时候,发觉才卖出一件毛衣。
我很光火,同马丽说:“皮费都不够,生意实难做。”
她也苦笑。
我愁眉苦脸:“真是倒起楣来有纹有路,卖盐都出虫。”只听得马丽说:“嗳,那位先生又来找你。”
我抬起头,是永亨,他正推门进来,西装笔挺,手持公事包,可是要远行?可是来告别?他不会无端来搭讪,他不是那种人,他太吝啬感qíng。
我看着他。他说:“哈拿,伯母说你在这里。”
我站起来,“马丽,你看着点,我半小时即回来。”
我与他到咖啡座坐下。
“我要到那边去了。”他说。
“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
“弃法律而从商?”我笑问。
“嗳,专走法律fèng,比任何商人都jian。”他也笑。
“现在你也很会说笑。”我说。
“我一年总会回来三四次,到香港一定看你们。”
“先谢了。”
他有点讪讪的,看qíng形的确有点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他不说,叫我怎说。
我改变话题,“那边的女孩子很豪慡。”
殷永亨抬起头来。
“成家立室是个机会。”我试探说。
他回答:“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是个孤儿,没有太大的家庭归属感,以后再说。”
这等于是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面孔缓缓涨红。
“那边天气就闷一点,一年四季差不多。”他说。
“槟城那边也很凉快,听说有个沙滩很美。”我说。
对白越来越荒凉。
我终于说:“不大舍得你走。妈妈相信也一定有同感。”
他仰起头,“我不是不明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我却明白了。心一跳。
“但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我是一定要去的。事业有成,方能谈其它的。”他轻轻说。
我的心头略略一松,假装不明白,没回答,也没看着他。
“等橡胶园上轨道,我会回来。”他的声音越来越细。
我费尽全身细胞及jīng力来聆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并没有应允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我的姿势还没有改变,脖子有点僵硬,我才说:“我们总是好朋友。”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qiáng壮有力,但只是短暂的一握,便站起来,“我要走了。”
我黯然之qíng无法遮掩,送他到门口话别。
“别想太多,别太担心。”他拍拍我肩膊。
我没有到飞机场送他,躲在家中伤神。
正无聊,马大与梅令侠来了。
这边厢我一直瘦,马大却一直胖,越胖越艳,当时一点点秀气全部消失,不过谁也不能说她不美得人眼前一亮。
她与梅令侠已经正式同居。
看见他们我确是有点高兴。
“妈妈呢?”马大问。
“李伯母那里例牌娱乐去了。”我说。
梅令侠立刻露出焦急之色,我很不顺眼。
“怎么回事,找妈妈有什么急事?”我问。
“来,哈拿,我同你说。”马大拉着我进房间。
“有什么大事?”我完全知道,“钱不够用是不是?”
马大也不脸红,“你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