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妹_作者:亦舒(13)

2017-03-15 亦舒


    她在想什么呢。

    一个什么都拥有女孩子。

    父母在前座,男友在后座,为何脸上还有那么落寞的表qíng?

    连尹白自己都觉得不对,连忙拿出一副扑克牌,教台青玩一种新游戏。

    飞机在虹桥机场降落。

    台青有点紧张,她在海峡彼岸长大,听过太多的传说与报道,对这片大陆感qíng复杂,她一直认为一下飞机就会看到一片血红旗海,但是没有,飞机场跟其他东南亚城市并无差异。

    尹白态度轻松得多,她喜欢旅行,跑惯码头,到处悠然,且能一眼关七,把十来件行李照顾得妥妥贴贴。

    台青叫声惭愧,高下立分了,许多事都还得向姐姐学习。

    这时候,两位沈先生已经说不出话来,表qíng十分迷茫,象是不相信终于来到故乡,将见故人。

    两兄弟不住地拿手帕擦汗,已不记得数行李及照顾妻女。

    由尹白及台青推着行李过关。

    过程相当顺利,又有纪敦木在一旁相帮。

    台青轻轻说:“比想象中好得多。”

    大人再三同她说过,看到新鲜的事,千万不能置评,但是台青处身异常的环境下,qíng绪不受控制。

    尹白回答:“我知道有人在英国希德路机场被制服人员欧打,也听说过加拿大温哥华海关动辄叫游客进小房间搜身。”

    台青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

    亲戚聚集在门口。

    尹白一眼就看到沈描红。

    那张小照,那张小照对描红太不公平,拍不出她秀丽的十分之一!

    这时沈先生一个箭步上前,还没有相认,眼泪忽然汩汩淌下,连他自己都吃一惊,用手一擦,见真是泪水,他讶异了,索xing尽qíng让它流遍面庞。

    沈老二看见老三哭了,更加激动。

    他们的太太见丈夫哭,也跟着抽噎。

    尹白与台青站在一边发呆,她们一直以为父亲是擎天石柱,天塌下来尚不动于色,谁都没见他们淌眼抹泪,可见是尚未遇到伤心事。

    大伯伯倒是非常镇静,伸出两条手臂,一左一右搭住老二老三的肩膀,一直往前走。

    妇孺们不知他们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只得用力扶推着行李跟在后面。

    尹白的视线一直没脱离过沈描红。

    此刻描红把双手cha在裤袋中,目光凉凉的,打量尹白与台青。

    台青胆怯,无论如何不肯率先与描红打招呼。

    尹白只得做中间人,唉,谁叫她是大姐。

    她笑一笑,作一个港式手势,“我是你的姐姐沈尹白,这是你妹妹沈台青。”

    沈描红眯一眯眼睛,活泼的笑了,露出雪白小颗编贝,别人倒还禁得起,一直跟在尹白身后的纪敦木先生却觉得一阵晕眩。

    老天老天,他心里边嘀咕,这沈家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天底下的菁华,都叫她们吸收去了不成。

    奇怪,他想,忘了自身也有一半中国血统,东方女孩子里可丑得离奇:五短身裁、平扁面孔,一脸疙瘩,要不就是美人胚子,十全十美,竟毫无中间路线可走。

    此乃纪先生毕生钻研东方妙龄女xing之绝学,得此结论,非同小可。

    前面停着一辆九座位面包车,他们连人带行李全体登车。

    尹白问描红:“令堂呢?”

    描红看着纪敦木,一脸诧异,写满了阁下你是谁?

    明明是个外国人,褐色头发,咖啡色眼珠子,怎么会是同道人?

    一边回答:“母亲在祖父母家等我们,现在就去。”

    南京路上新建筑地盘林立,都是高楼大厦,夹杂在旧房子之中,一看就知是建设中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