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妹_作者:亦舒(58)

2017-03-15 亦舒


    尹白又笑了。

    台青转过头去。

    她记得姐姐说过,不能哭,就得笑。

    但也要象尹白那样豁达聪明的人,才能在这种qíng况底下笑得出来。

    门铃响之前,沈氏夫妇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中乱钻。

    沈先生诉苦:“再不回来,胃溃疡未愈,心脏病要发作了。”

    沈太太也说:“要命不要命,女儿养到廿多岁还要cao这种心。”

    “太太,她们要是回来了,你可是一句话不要得罪她们。”

    “我懂我懂,我们出钱出力之余,并无发言权。”

    正在挥汗,门铃一响,沈先生亲自抢过去开门。

    见是她们三姐妹,一颗大石头落地,咚声可闻。

    三女蓬头垢面,可见战qíng惨烈。不知谁胜谁负,他当然不敢垂询,想象中尹白一定输得一穷二白,但,为什么只有她一人面带笑容,而余女则垂头丧气?

    沈老怕女儿气急攻心,神经失常,忙问:“尹白,你笑什么?”

    尹白见人人关心她的笑脸,不yù劳师动众,即时收敛笑意,谁知她父亲又问:“尹白,你怎么不笑了?”

    做人之难,可见一斑。

    她已jīng疲力尽,到浴室坐在莲蓬头下直淋了廿分钟才出来。

    用一条大白毛巾裹住身子,躺在chuáng上看天花板,忽觉累不可当,便睡着了。

    有人喝酒,有人唱歌,有人吃药,尹白比较幸运,她昏睡,睡眠医百病。

    早睡早起,骤醒时才清晨五时许。

    尹白自chuáng上跃起,左右环顾,不见两个妹妹,吓一跳,随即又想,走吧走吧走光了也好。

    终于忍不住,走出去找人。

    台青睡在书房里,穿着昨天的衣服,蜷缩一角,如只流làng的小动物。

    描红坐在露台上,看山下清晨风景,神色木然。

    绿幽幽的路灯尚未熄灭,一连串似项练般随着斜坡落市区。

    尹白过去坐在她身边。

    描红一见姐姐,立刻站起来。

    尹白冷冷道:“坐下,我不是你太婆。”

    描红只得坐下。

    过了很久很久,描红只觉得天象是要永远维持这一种瘀蓝色来陪衫她的心qíng,尹白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恢复从前那种和煦,尹白说:“英国的天气臭名昭彰,受不了的时候,叫他驾车到郊外,对牢一棵树,尖叫三分钟,会好过得多。”

    描红的眼泪如喷泉般涌出。

    尹白还没有发觉,继续说下去:“他办事,我放心,你尽管跟着他去好了。”

    听不到回答,尹白转过头去,非常诧异,描红与台青都似有流不尽的眼泪,而她,沈尹白,却似gān涸的沙漠,挤不出一滴水来。

    香港这社会,早已把人练熬成为不锈钢,尹白长长吁出一口气,还哭呢。

    尹白拍拍手,此事就这洋解决了。

    她晃一晃头,从此之后,这颗脑袋,得端端正正屹立在她大小姐自己的脖子上,不象台青与描红,可以往男友肩膀上靠去。

    回到厨房,碰到母亲替她做茶,半杯牛奶,两个茶包,不加糖。

    尹白取起杯子喝一口。沈太太看着她不语,只是微笑,知女莫若母。

    尹白觉得有jiāo待两句的必要,于是说:“她们需要他们比我多一点,他们很快的发觉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种事。”

    沈太太不出声。

    尹白又说:“便宜了那两个小子,他们会幸福的。”

    尹白坚持戴着一副有色眼镜做人,拒绝看到人与事的yīn暗面。

    沈太太说:“有封信自墨尔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