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让她在楼下多等了二十分钟。
张小姐赏罚分明,“好,”她称赞她,“配凉皮鞋再正确没有。”
勤勤忽然笑了,张小姐待她如一只小狗,听话有奖。
“我们走吧。”
车子驶上山去,是一幢新近装修的老式别墅,三层楼不同人家,张小姐把勤勤带上顶楼,勤勤喜欢那个晒台,看下去,整个蔚蓝的海港就在眼前。
“这是你第一个家:画家未成名之前,不必太奢丽。”
勤勤演的是画家成名史,这是第一幕。
家具是桃本的,真正五十年代的制成品,线条特别纯朴可爱。
地方宽敞,勤勤伸伸腿,很是喜欢,这里像足是艺术家的家居。
“我知道你会喜欢,心qíng开朗才可以安心作画。”
“我不知如何偿还你们这些投资。”勤勤说的是真心话。
张怀德凝视她,“别担心,檀先生的生意眼光从来没错。”
勤勤笑,“这一切,都转嫁在消费者身上吧?”
张怀德没有回答她。
勤勤已经发觉,对于不便作答的问题,张氏总是假装没听到。
这当然是个极妙好法,稍后,勤勤活学活用,青出于蓝。
“有人每天来替你收拾地方,要车的话,拨这个号码。”
“我几时搬进来?”
“今天。”
“你只给我三分钟考虑时间。”
“我知道你会喜欢。”
勤勤吁出一口气,“记者招待会呢,要不要预备?”
“专人明天会来替你排演。”
“排演?”
张怀德若无其事地说:“剧本早准备妥当,你放心。”
勤勤又一次意外。
“真人真事太过反复无常,公众不易接受,编定一套标准答案,贯彻始终,对你有益。”
“假话?”
张怀德笑了很久才停下来,“让我们说,是经过修饰的话。”
勤勤惘然,“你一定笑我天真。”
“不,你将来会明白我们的制度。”
文太太并不反对勤勤搬出去,女儿已经成年,今年不飞,明年还是要走。
王妈倒是非常扰攘,这也是意料中事,日长夜短,白天也不过只有勤勤同她说说笑笑,勤勤一走,她岂非寂寞不堪,每一个人都只为自身着想,求自己方便。
新旧两个家相距不过十分钟车程,檀氏不见得不让她回家,勤勤觉得并无大碍。
再客观地看看祖屋,勤勤发觉光线的确不足,近厨房一带,颇为油腻,王妈年老力衰,对卫生qíng况不甚注意。
窗帘沙发套子都旧得很了,手头方便的话都应该换一换,不论是人或屋,非得不住维修改良更新,否则一下子便破破烂烂旧旧,要饭似的。
勤勤忽然觉得,即使在记者招待会上说说假话,也不是不可行的事,真正在生活的大前提下,倘若不肯受一点点委屈,那么,更大的委屈会跟着而来。
勤勤默然屈服。
这心理转折的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人可以明白。
那个下午,勤勤略为收拾一下,就搬进新居。
王妈指出,以后文太太可以在空画室内找搭子搓牌。
这倒是真的,但腾出杂物之后,勤勤只看见一搭一搭黑印,龊龊相。
她不忘拨一个电话给杨光:我将搬到玫瑰径住,她想告诉他。
但是出版社回答她:“杨光不在这里做了。”
“什么,几时走的,发生什么事,他现在何处?”
那边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