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刚巧也想找她,“我们回家去吧。”
张怀德站在露台上,背着勤勤。
勤勤唤她,“吃点东西吧,当心倒下来。”
张怀德说:“勤勤,你真勇敢,换了是我,真不舍得放弃这到手的一切,”
“为何一直把自己说得如此庸俗?”勤勤凝视她,“是否借此保护自身?你明明知道,你舍不得走,不过是因为檀中恕这个人。”
张怀德低下头。
“奇怪,”勤勤说下去,“有人无qíng,偏作多qíng,有人qíng深,偏作无qíng,真把我弄糊涂了。”
张怀德咬在口中的一口青瓜三文治,再也咽不下去。
“对不起,”勤勤说,“世上最讨厌的,便是老实话。”
张怀德苦笑,“似你这种年纪不说真话,未免可怕。”
勤勤看她一眼,“明天看到廖怡女士,恐怕要继续说谎?”
张怀德涨红了脸,“檀先生再三请求你。”
“我会努力应付。”
张怀德吁出一口气,“在某一方面来说,廖怡没有看错你,我们也没有看错你。”
“你需要休息,在我这里躺一下吧,让我陪你。”
张怀德点点头。
她看到客厅一角堆着刚完成的画,不禁钦佩地说:“兵慌马乱间,你尚能完成工作。”
勤勤微笑,“有守护天使帮我的忙呢。”
张怀德不但有两只大大的黑眼圈,面孔也肿了起来,再不休息,恐怕就要崩溃。
勤勤坐在她身边仔细翻阅那叠剪报。
这是一部本市文艺工作者的兴亡史,每年都有年青人兴致勃勃地投身艺术,有些不消三两个回合便被淘汰出来,改行教书或做小生意,也有些坚持到底,但始终没有赢得名利,只在一些偏僻角落举办展览,并无几人得道。
张怀德在长沙发上睡着了,勤勤轻轻替她盖上一条毯子。
纪录浓缩时间,数十年间大事在三两个小时内阅毕,给勤勤南柯一梦的感觉。
一晃眼他们都成了中年人,最无辜是张怀德,根本不是同道中人,无意间闯进他们的王国,成为牺牲者。
待她醒来,勤勤想问她当初gān的是哪一个行业。
趁着空档,她拨电话去画廊,嘱宣传部与艺术家月刊记者接头,并且说出表姐的联络地址号码。
珉表姐也终于来求她了。
但xing质大有不同,这等花边琐碎事qíng,得不得到,都无伤大雅,当年勤勤上门,却事事与生计有关。
张怀德说得对,拒绝檀氏这样疯狂的激qíng,是需要点勇气,不是人人做得到。
勤勤觉得一丝骄傲。
“看,父亲,”她对着空气说,“文勤勤富贵不能屈。”
她莞尔,卖假画是一回事,请枪手也是另外一回事。
但,文勤勤不出卖自己。
她为这套无稽的道德水准笑出声来,差些儿吵醒张怀德。
即使在真正的困境里,勤勤也一直提醒自己:每次自怜不得超过十分钟。
接近午夜的时候,勤勤觉得疲倦,刚瞌睡,接到电话。
是檀中恕。
“怀德在你那里?”
“刚刚合上眼,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请让她休息。”
檀中恕gān笑数声,“勤勤,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我看不惯这奴隶制度,你做人的奴隶,又叫人做你的奴隶。”
檀中恕半晌作不得声。
“我反正不gān了,我不怕,你不过想叫醒她来陪你,檀先生,我恐怕今夜你得忍受一下寂寞的滋味了。”
“勤勤,我有种感觉,你大约从来没有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