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母亲都叹口气,疲倦地说:“我老了,话太多了。”
他们都为我心怯,我不得不顺俗,再坚挺的自信心也宣布崩溃。
我用手托着头。
电话铃响,我似有预感,心惊ròu跳地取过听筒。
“韵娜?”这声音使我颤抖。
是滕海圻。这个魔鬼一下子便查得我的踪迹。
“出来谈谈如何?”
我口气已不能似开头那么qiáng硬。我没有出声。
“你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韵娜。你父母渴望你成婚,你不忍使他们失望,是不是?”
我仍然沉默。
“还有,你同左文思有感qíng,已经放不下,是不是?”我只好默认,心中倒是没有愤怒,只有悲哀。“出来说说。”
我说:“有什么请在电话中讲。”
“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文思。他并不知道我们相识。”
一朝被他要挟。一辈子活在黑暗中,我握紧拳头,准备还击。
“老实说,我没有勇气向他坦白过去,你代我说了正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是你父母会怎么想?”他也拣我的弱点还击。
“七年前他们熬过去,七年后没有理由会更难过。”
“你真的豁出去了,”他gān笑数声,“别忘记令尊有心脏病。”
“人总要死的。”我说得很平板。
在这只鬼面前稍露温qíng,就沦为万劫不复。
“你是你自己呢,你舍得失去左文思?”
“主权不在我。”
“当然在你手中,你要争取。”
“跟你商量?”我笑出来,“与魔鬼商量灵魂之得失问题?”
他沉默良久,“你很厉害。”
人到无所求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用怕。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没有放下电话?”
“那我马上放。”
“韵娜!”他不肯放我。
“什么事?”我说。
“出来一次。”滕海圻说。
“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见见你。”
“算了,我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见人。”
“关于文思——”
“我亦不yù知道他的事。”
“你还错得起?”
“当然,我才二十六岁,平均一年再错一次,尚可以错十次八次。社会风气现在转了,你不知道吗?女人堂而皇之可以有许多过去及历史,没有人会介意,介意又如何呢?我又不等谁来提拔我,我又不希冀谁把我当家禽似养在家中。”我哈哈笑,心中悲苦。
“你是更加野xing难驯了。”
“再见。”我说。
“明晚十时,我在你楼下等你。”“我再也不是十九岁,算了吧。”我搁电话。
父亲于翌日出院。
厂长一早在家等他,似有难言之隐。
我还是天真,不知他为何而来,直至见到父亲愁眉百结,才知道是钱的问题,父亲周转不灵已有多时,此刻火烧眼眉。
我把母亲拉在一旁,“欠什么人的钱?”
“员工。”母亲面色灰败,“兵败如山倒,欠薪已三个月。”
“没有朋友可以帮忙挪动一下?”
“人人有那么多的好朋友,银行还开得下去?你这个孩子,好不天真。”
“欠下多少?”
“不关你事,你不用管。”
“也许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母亲瞪我一眼,“卖掉你也不值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