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一个身,不要理她。
“韵娜——”她着急。
“嘘,看电视,阿张一会儿就要打电话来。”
姬娜拿我没折,只好气鼓鼓地对牢电视。
我一直躺着,没有睡。
电话来的时候是我先听见,我以为是阿张。
姬娜匆匆地把话筒jiāo给我,“是你母亲找你。”
我担心父亲出事,整个人跳起来。
“韵娜,文思在医院里。”母亲很慌张。
“谁通知你的?”我不很兴奋。
“他的姐姐。”
“他们一家人都很夸张。”
“不,韵娜,文思真在急症室里,医生同我说过话,我求证过,你要不要去看他?”
“什么意外?”
“他自杀。”
“我马上去。”
我放下电话。
我闭上眼睛,眼皮是炙痛的,我看到滕海圻英俊潇洒的面孔凑向过来,渐渐放大,模糊,忽然之间他的面孔变了,变成三角形的毒蛇头,蛇信滑腻腥红,黏上我的面孔,那条狰狞的毒蛇的尖齿咬上我的ròu,一口又一口,咬完一口又一口,我浑身刺痛,汗流浃背。
毒害完我,现在又轮到左文思。
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寻觅新生,一定要。
我赶到医院去。左淑东并不在。
我要求护士给我见病人左文思。
护士说:“他尚未脱离危险期,你是他什么人?他不方便见朋友。”
“他的姐姐呢?”我焦急地问,“是他姐姐通知我。”
“她自己也正接受治疗,刚刚替她注she过,jīng神比较稳定了,你可以见她。”
“好,请带我去。”
护士像是自尸体冷藏间里踏出来般。冰冻地看我一眼,像是在说:我带你?你想!
她开口:“在四楼,4070室”头也不回地走开。
我一时间摸不到电梯,只得走楼梯上去,奔到第三层,胸部像是要炸开来一般,双腿发软,勉qiáng再换上一层,在长廊上找407,终于看到门牌,似看到亲人的面孔般,推门进去。
看见左淑东靠在chuáng上。
她神色惨白,见到是我,伸出手来。
我让她握住手,她同我说:“坐在我身边。”
我坐过去。
我问她:“文思怎么了?”
她并没有答我,她只是说:“我们很小的时候,非常的穷,什么都没有。我与文思都爱吃一种面包,当时卖三毛钱一只,外头有椰丝,当中夹着很甜的奶油,但没有钱,经过士多,看见小玻璃箱内装着这种面包,老站在那里看。”
我很焦急,我要知道文思到底怎样,而她偏偏跟我说不相gān的事。
是医生替她注she后的反应,过度的镇静药物使她想起久久已经忘怀,藏在心底的往事。
“——那士多老板是一个猥琐的中年人,他捏着我膀子,另一只手拿着奶油面包,同我说,只要我肯听他的话,以后天天可以吃面包。我刚在踌躇,文思已经一把将我拉走,那年我十三岁,文思眼中发出恶毒的神色,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的呼吸在这时也渐渐畅顺。
我柔声问:“文思,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左淑东仍然不答我,她自顾自说下去,“他那种眼色,在我决定跟人同居时,又看到一次,充满怨毒,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不出声。
她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长指甲直掐到我手腕的ròu里。
我也不觉得痛,就是那样让她死命地捏着。
“但是为什么他又自甘堕落?我是为他,他又是为谁?我嫁给滕海圻,我付出代价,使滕帮他成名,一切是我安排的,他又为什么被滕海圻糟蹋?难道我们两人真那么贱?命中注定,一定要活在yīn沟里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