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我想在女儿成为问题少年之前与她亲近些。”
陈旭明哼一声,“你自己想逃避才真,你受不了压力,你想躲到波拉波拉那样的珊瑚岛上去每天下午一时开始喝椰子酒,余生醉倒算数!”
“阿旭,与你谈话真是愉快。”
“育台,我知你想念雅正,你不接受她英年早逝,可是有些打击必需坚忍,育台,公司不能没有你。”
半晌李育台答:“我也不能没有雅正。”
“你不能迁怒于我,那太不公平了。”
李育台反问:“世上有公平事吗?雅正为何只活了三十二岁?她的生存妨碍了谁?你说!”
陈旭明呆半晌,“你仍然悲愤。”
“是,余生我都会如此。”
“这种态度会影响孩子心理。”
“我知道。”育台充满内疚。
“你应该带着纪元走出茧来才是,怎么反而要带着她躲起来?”
李育台无限凄凉,“走出来,走到何处去,什么人什么地方会接收我们父女?”
陈旭明瞪着他,“育台,你们随时可以到我家来,我与内人无限欢迎。”
“你不知道我俩在这一年内变得多么孤僻。”
“育台,恕我无礼,这世上,丧妻不只你一人,即使是如此大的悲剧,也天天在发生中,你,总得振作起来。”
“我需要假期。”
“不,”老陈说,“你需要更忙碌的工作。”
李育台光火,“喂,你不是我的家长。”
“你带纪元去迪士尼乐园吧,两个星期。”
育台拍拍双腿,“你得问过它们愿不愿意回来。”
老陈静了下来,“育台,试接受我的宝贵意见,不关心你,不会说那么多。”
“吴景辉觊觎这家建筑公司已有好几年,我愿意将股份卖给他,然后过归隐生活。”
“我一直以为你痛恨吴景辉。”
“我不恨他的钱。”
“育台,你考虑清楚。”
李育台看着窗外,“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老陈问:“那位心理医生帮不到你?”
“那样大的一个刀伤,三五十年内没有痊愈希望,不必劳神伤财了。”
老陈受他影响,亦觉乏味,“真是,像你与雅正那样恩爱的夫妻……而那些天天吵闹的冤家却……”他词穷,讲不下去。
这时李育台反而说:“天妒红颜。”
老陈苦笑,“中国成语把人生每一种处境都形容得淋漓尽致。”
李育台背着老拍档。
老陈知道他伤心yù绝。
他安慰他:“雅正不希望看到这样,育台,她生前怎么说?”
李育台仰起头,“你说得对,阿旭,我过一阵子会好的。”
那天huáng昏下班,他把纪元接到舅舅舅母家。
谢中之教授是雅正的哥哥。
谢太太一见纪元,立刻把她延入书房,开着音乐,与她细谈。
谢中之斟一杯啤酒给妹夫,“育台,你看上去可怕极了,脸色苍白,瘦削如骷髅,西装与领带统共不配色,雅正会怎么想?”
“昨日下午我梦见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入梦来。”
谢教授欷嘘不语。
“她为我们担心得哭泣,在那个时候,纪元也梦见她,可见她也放不下我们。”
“育台,她已在一个更好的地方安息。”
李育台沉默。
“或许,你愿意把纪元放在我这里寄宿。”
“永不,余生她会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