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时期,她轻轻说:“唉呀,岭儿,你在真好,我做了一个恶梦。”
程岭惊怖,浑身寒毛竖起,只是不动声色,“妈妈,你累了,睡吧。”
“岭儿,”程太太握着女儿的手,“吓死人了,梦里你爸爸炒金子全
军覆没,我们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哎呦,幸亏只是一个梦,岭儿,明
早我们到外婆家去玩,先打电话去,叫大舅舅派三轮车来接。"
“是,妈妈,你先休息。”
程太太呼出一口气,含笑闭上眼睛。
程岭一直握着她的手到天亮,程太太再也没有醒来,程乃生急忙召救
护车将妻子送到医院,又再过了五天,她才去世。
程雯与程霄都没哭,只是呆呆站着。
程乃生jīng疲力尽,眼泪早已流gān,只是喃喃对程岭说:“原本带来的
钱已够一辈子用,是我不好,累得她担惊受怕,又叫孩子们吃苦。”一子
错,满盘皆落索。
她受了许多腌脏气;ròu体又受极大创伤痛苦才去世,程岭非常替这个
美丽善良的养母不值。
程岭发觉原来一个人,一生中只需作出一个错误抉择,一生就完了。第三章
办完程太太的事,程岭才有时间考虑到自己的前途,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可是她又不知何去何从。
一日,程先生搔着头皮说:“我有朋友自新加坡来,我想请他吃顿便饭——"
“爸,我来做菜好了。”
程先生大喜,掏出三十块钱放桌上,“记得买一打啤酒。”
程岭准备了四个小菜,全需要细细切,即席炒,一个笋片jī汤早已熬下,她打发弟妹先吃,好专心侍候客人。
客人姓印,是两兄弟,长得非常相像,深棕色脸皮,像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穿香港衫,西装裤,不约而同,在脖子上悬条老粗的金链。
程岭先取出清炒虾仁与香露笋片。
那印先生吃一口,看了程岭一眼,“是你女儿吗?”
程乃生有点羞愧,喝一大口啤酒遮丑,“是。”他答。
从前,他根本不会同印氏这一流人来往,即使会,请客也起码到四五六,老正兴,真正做梦也没想过会叫女儿做灶跟丫头。
“小菜美味极了.”印先生打量程岭。
程岭笑笑,再递上炒腰花及芽莱炒ròu丝。
大一点那个印先生又闲闲问:“几岁了?”
程乃生迟疑~下答:“十六岁,”故意说大一点,免得人诽议程家有个童工。
印先生又笑说:“有只东坡ròu的话,我准可以吃三碗饭。”
程岭大喜,适才弟妹吃的就是这个,还有剩,她连忙去盛了几大块出来。
那印先生真人不打诳言,果然哈哈大笑,吃了三大碗饭。
饭后闲聊,程岭帮他们斟茶时听见印大先生说:"加拿大排华法案已经正式撤消,移民再也不需付人头税。”
程乃生说:“加拿大好似太寒冷一点。”
“不,有个埠头叫温哥华,天气十分温和,风景也美,我们家老三在那边做点小生意。"
“发财了吧。”
印二先生说:“年纪也不小了,尚未娶妻,四七年前加拿大政府严禁华人妇女入境,害得这票王老五苦不堪言。”
程乃生不经意,“外国人真会刻薄华人。"
“大战期间,华人出了死力,和平后,论功行赏,政府实在说不过去,才撤消排华法。”
程乃生唯唯踏踏,“是是是。”
再坐一会儿,两位印先生告辞。
程乃生有点着急,“印兄,那投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