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全蚀_作者:亦舒(12)

2017-03-15 亦舒


    “这些年来,我们qíng同手足,忽然结婚,多么滑稽。”

    “多年来我都在找一个敬佩的、仰慕的、可倚赖的、为我好、事事以我为先、忠诚、耐心的人……”

    我接上去,“结果你找到了。”

    定华讶异地说:“不,我没有找到。”

    “怎么没有,”我提醒她,“那个人是你自己。经过多年的努力,你终于符合你自己的标准。”

    定华非常震惊,站住不动。

    我说:“你回去仔细想想,别太仓促做出任何决定。”

    定华有无限苦处说不出口,也对牢海景发呆。

    我身边有两个木美人。

    过一会儿定华说:“所有的事,我会自己考虑定当,像以往一样。”

    她转头走开。

    作为自幼相知的朋友,我并不能帮她什么。

    我同言声说:“你看做人多寂寞,天长地久,一个人所有的不外是他自己。”

    言声不响。

    “我们回去吧。”我说。

    定华的小车子正沿着小路转下去。似红红的一只甲虫。

    这时董太太正急急跑下来,看到女儿,才松下一口气。

    我把言声jiāo到她的手中。

    做一个无知无党的小孩子真是最佳逃避方法,她的父母可以为她解决衣食住行这些大问题,医生护士照顾她的健康,她还用担心什么。

    灰色一点,有时也觉得言声永远生活在黑暗世界里并非太坏的事。

    那一个下午我很沉默。

    我离开言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雨也下得十分急,到宿舍我倒出一小杯雪莱酒暖暖身子,开了所有的灯,取出看了一半的书,预备集中火力沉醉在小世界中。

    电话响。

    应该有两具电话,红色由医院打来,绿色供私人用。那么我可以有权永远不听绿色电话。

    我一拿起话筒,就听见定华颤抖的声音。

    “定华,你还没有平静下来?”我放柔声音。

    “我——”她忽老大哭起来,失去控制。

    我立刻放下书,“定华,我立刻来看你。”

    “不,不用。”

    “你还行吗?你怎么了?”

    “我思前想后,悲从中来。”

    “你不必想大多,况且,有什么悲?大不了升职之前被人轻微陷害过一两次,我马上来看你。”

    “不!”

    “为什么不?我弄不懂。”

    “我的头发待洗,我的眼睛很肿,星路,我不想见你。”

    我松一口气,她仍然这么爱美,由此可知我不必过虑。

    “那么你快快睡觉。”

    “我想多与你谈谈。”

    “定华,我很惭愧,除了陪你吃顿饭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可以的,你不愿意。”她幽幽一声叹息。

    “定华,你不是真的要我娶你吧?”我笑,“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你的双目,只为事业放光,此刻略有不如意,便希望与我拉拢天窗,太不公平,我记得你自小如此。中三让虾蟆仔考了第一,你就气得要嫁人,下学期把宝座抢回来,又忘记这件事,我已经上过你当。”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

    好了好了。

    她隔一会儿酸溜溜地说:“可惜你的记xing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又来了。

    “二十年前的事你都记得,难怪王太澄与朱雯都对你死心塌地。”

    哟,太澄,该死,我答应跟她联络,怎么忘了?

    “你既不肯同我们结婚,又对我们这么体贴,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