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对作者透露风声。”她看我一眼。
“谢谢你。”我说。
“不谢,我并没有安着好心。”她坦白地说。
深夜了。
船回航。
香雪海的举止一方面怪诞,一方面又合qíng合理,她并没有将船停泊在海面过夜。
我们各自驾车回家。
躺在chuáng上,一整夜都似被海làng抛上抛下,有震dàng感,假使没有叮-,我会追随香雪海而去。几岁的年龄差距不算一回事,我愿意放一年长假,陪黑蝴蝶享受人生,管它chūn尽秋来,老之将至,悲欢离合,我们生活在天堂里。
但是叮-,我心温柔地牵动,这个小事聪明伶俐,大事愚蠢鲁莽的小叮-,她是我终身之爱。
啊,叮-,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就不会对我乱发脾气。
我辗转反侧,这一阵子睡得真坏,白天眼睛半开半合,晚上才大大的清醒。
我预约赵老爷在下午见面。
有钱可使鬼推磨。
两个大律师把广益出版社的负责人约出来谈话,地点是最好的海鲜馆子,六个人足足叫了数千元的海味珍懂,不知年白兰地落肚,一切好说话。
老板答应在合同内加一条小字:本出版社有权将该书版权出让。
于是叮-就被出卖了。
老板开个价钱,每本书订价十五港元,预算销五万本,(这是天文数字,他趁火打劫,我与赵老爷相对莞尔。在香港,中英文字典也销不掉五万本。)故此索价七十五万。
赵老爷的律师们着地还价:“二十万,除了本钱与作者应得的稿费,你应得二十万。”
广益的老板不悦:“赵老爷是有身家的人,一口价,三十万。”
我同赵老爷说:“原来文章有价,看来我非得巴结住凌叮-不可,她的著作一叠叠,随便翻一翻,就能出三五十万本书,以她做台柱,我开间出版社,叫昌益。”
广益老板神色尴尬,“哼,好多人自己印了书,三千本还卖不掉,全部堆在chuáng底下。”
我抢着说:“凌叮-不同,她有号召力。”
老板jian笑:“这本书是例外罢了,有号召力的恐怕是赵老爷一生的秘闻,你让凌小姐写些吃吃饭拉屎的杂文,顶多销五十本。”
我这个人有一点好处,便是勇于承认事实,广益老板说的句句属实,我便向赵世伯使一个眼色。
律师便说:“请老板明天到我们处签张合同,届时奉上现金支票。”
老板搓着手,“我们只好怪凌小姐没仔细看清合同中的小字。”
我忍不住问:“你付凌小姐多少版税?”
“老规矩,一成。”
我说:“逢商必jian。”
老板怪叫起来,“关先生,做生意是要冒风险的,卖不掉我还得租货仓来堆书。”
我也费事跟他多说,偕赵老爷拂袖而去。
赵老爷说:“没想到搞文化事业也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我说:“行行出瘪三。”
赵老爷说:“也是行行出状元。”
在赵家的劳斯莱斯中,我们维持沉默。
然后他说:“你与叮-快快结婚吧,以免夜长梦多,我来替你们筹备婚礼。”
“你不气她?”我诧异,“她令你担惊,又使你破钞。”
“要怪也怪自己儿子,叮-年纪轻,受人利用而已。”
难得他这么明白事理。
我不出声。
明天我准备向叮-再提一次婚事。
真的该结婚了,拖太久会出毛病。
那夜我拨电话给叮-,不是没有感慨的,不见一日,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