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_作者:亦舒(52)

2017-03-15 亦舒


    “现在读者比较喜欢拣小说看,杂文反而销不掉。”他说,“叮-的‘蔷蔽’最受欢迎。”

    我很困惑,仍然对这类天才表示怀疑。“凌叮-?这么滑稽的名字……”

    身边一位女读者立刻驳斥我,“这名字多可爱!”

    我只好付下钞票离开。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一定要花些心机进入叮-的世界。

    我握紧拳头,决心要痛改前非。

    开车返家,碰巧jiāo通挤塞,身边有一辆白色的大车,驾车人是一穿黑衣的女郎。

    不知怎地,我心震dàng,香雪海!我同自己说,连忙转头注视,不,不是香雪海。那个女郎也很冷很美,但不是香雪海。

    我苦笑。

    将来我的墓志铭上该写:“他虽然娶了白衣女,但却忘不了那只黑蝴蝶。”结果彷徨一生。

    我略为收拾,打电话给叮-,她的录音机说:“……请在叮一声之后留话,我会尽快给你回话。”我立刻挂上话筒,什么都不想说。

    我自己一人拎只小箱子乘计程车到飞机场,就在那里吃了客三文治,然后进入候机室。

    我很快地看完叮-的两本书,深深震惊。

    叮-的人,跟她的书完全是两回事。

    可怕可怕,她的书非常悲观,非常灰色,偶然有一道彩虹出现,也是昙花一现,大半都描述都市人感qíng的淡漠,人与人之间的虚伪,生命的寂寞,各种各类的失望,对白有时很俏皮,但太过苦中作乐,完全笑不出来。

    我非常震动,从来没想到叮-的人生观竟是这样的。

    她的小说虽无文学价值,但有特色,值得一观,算是难得,人生有什么值得写的?大部分人都活得这么匆忙,为了糊口,失却志气理想……但是她还是写了这么多本书,喜怒哀乐。

    我合上书,飞机飞过新德里的上空。

    到达希特鲁机场的时候,非常疲倦,提着行李出候机室,有洋女打着“关大雄”的旗号在等我,接我往夏蕙。

    香港人这几年的地位真是提高了,外国人一听是香港来的生意人,立刻刮目相看,温哥华的地皮,比华利山的房子,香港人全有份,神秘的东方人,来自遍地huáng金的小岛……

    像香雪海,她的钱来自何处何地,没有人知道,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父亲是如何起的家,反正钱生钱,一下子双倍三倍四倍,结果怎么样花都花不完,除非她拿着全部财产去赌档押大小。

    接我的洋女一心以为鸿鹄将至,不住向我抛媚眼,我无动于衷。

    心中两个女人已经令我够烦恼,我还有什么心qíng看风景。

    她说:“我是米兰达。”

    “你好。”

    米兰达在劳斯莱斯中搁起双腿,裙子的高叉展露了她修长的大腿,金色的寒毛茸茸地,她倒是个真的金发女郎,不是染回来的。

    我叹息一声。

    “你以前在什么地方读书?欧洲?美洲?”

    “嗯。”我问非所答。

    “明天仍由我接待你,由我任你秘书。”

    “嗯。”

    洋女人,你简直不能给她任何机会,否则就顺势上来,然后在一年后告诉你,她生了你的骨ròu,如果你不供养孩子,她就把孩子给人领养。可怕!

    这年头,男人也不好做,全世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桃色陷阱。

    车子到达夏蕙之前,她已经出尽百宝。

    我铁石心肠,步入酒店大堂,领取锁匙。

    米兰达说:“我还没有吃饭。”

    我取出张二十磅钞票,“好好地吃一顿。”

    她娇嗲地说:“侮rǔ我。”

    我抚摸她长及肩头的金发,“宝贝,对不起,我是同xing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