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捧进大盘鲜花水果。
珊瑚已把化妆品等物取出放好。
老太太起chuáng,漱口、吐痰、咳嗽,发起chuáng气。
"什么都好,房间太小。"
"换了船么,没个熟人。"
"苦了一辈子,做人没什么意思。"
接着是沐浴,老人动也不动,叫珊瑚服侍,不是搭架子,而是行动不便。
她一边淋浴,一边要喝茶听音乐,然后,抹gān身体,由清流替她化妆梳头。
在世上时日不多,更应享受。
清流把她打扮得似一枝花。
珊瑚轻轻说:"第一日上船,不必盛妆,这是规矩。"
"为什么?"
"因为考虑到旅客尚未把行李收拾出来,不过,这种不成文规矩也日渐式微,现在许多客人天天穿便装。"
清流点头,"像从前,乘飞机是大事,现在不少人一个月乘十次。"
"年轻人始终不爱坐船,嫌闷。"
清流笑答:"我是来做工的。"
刘太太又叫人。
清流扶她到轮椅坐好,预备推她到甲板上去散心。
谁知刘太太说:"你,你先打扮一下,换件衣服。"
啊,是,推轮椅的人也不能失礼。
她匆匆换过一袭便服,洗把脸,掠一下头发,才把刘太太推出去。
一到甲板,吸口带盐香的新鲜空气,jīng神又回来了。
说也奇怪,刘巽仪老太太一出现,马上有各式人等前来满面笑容地打招呼。
"刘夫人。"
"伊芙莲。"
各人态度都十分亲密,像是老朋友,可是一开口,却说些极浮面的话。
"天气真了不起,次船到了苏伦托,一定要玩个痛快。"
"我却欣赏直布罗陀的峭壁,你说可是。"
然后,终于说到是非,"列国qiáng的千金下个月结婚,不过列太太不喜欢那头亲家。"
清流别转面孔。
这些人,简直辜负了良辰美景。
他们都知道轮椅后的女孩没有身份,连眼睛都不抬。
清流去取茶点。
茶厅的领班笑笑,"是刘太太的薄荷茶吗?"
"正是。"
那年轻人十分可亲,"我叫任天生,在船上工作已有四年,刘太太是我们老主顾。"
"那你比我更清楚她的喜恶。"
边说边做,片刻他已准备好茶点。
"我帮你拿过去,唐小姐。"
清流一怔,他怎么知道她名字?
那年轻人笑答:"我们有客人名单。"
了不起的记xing,无论做什么工作,都需要天份。
刘太太也认得他,"小任,这些日子还好吗?"
"十分牵挂你。"
"你怎么还在甲板上?"
"这份工作也不错。"
"我同你大老板说,把你升上去。"
年轻人不卑不亢地笑。
清流有点喜欢这个任天生。
huáng昏,风大,清流主动把轮椅转一个方向。
刘太太这时才有空把视线集中到海里去,在她脑海里,可有泛起当年的人与事?
年轻的清流想,一个人回忆起二三十年之前的经历,不知是否宛如隔世,像上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