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母说:“让我来,你且去休息。”
做主妇做母亲永无休假,也难怪会累。
元之坐在小露台上听若不闻。
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做回自己。
庄允文下班了。
庄母对儿子说:“兆珍今日神色有异。”
庄允文笑笑,“今日是我们结婚七周年,她也许有所感触。”
庄母到底年纪大,有经验,“不不,不是因为这等小事,你切切与她谈谈,还有珠儿今日异常烦躁,不妥安抚,吃得也不好。”
庄允文沉默了。
他并不是笨人,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担心着一件事,这件事,也许终于要来临了。
庄允文轻轻走近露台,看到他的妻正静静坐在藤椅上沉思。
他没有即时唤她。
七年前今日,她不顾家人反对,下嫁他这个穷小子,一直以来,她没有穿过一件名贵的衣服,戴过任何登样的首饰,她持家克勤克俭,任劳任怨,庄允文卖身七次也不足报答她,偏偏她并无要求任何报酬。
使应允文羞愧的是,他连一句温柔动听的话都不会说。
做他的妻子只有付出,哪有可能得到什么。
这时元之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庄允文,她似猜中他心事,故温柔地说:“但是你对这个家庭亦全力全心奉献,从不推卸责任,勇于承担,已经足够。”
两人想起共同生活中无数磨难,不由得四手紧紧相握。
“难为了你,兆珍。”
“彼此彼此。”
“没想到维护一个家是这样的艰辛。”
元之说:“我们做得很好呀。”
庄允文也坐下来,看着妻子粗糙的双手,泪盈于睫。
元之吁出一口气。
庄允文趁家人都在忙别的事,趋近妻子,“现在,”他说,“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元之错愕地看着庄允文,作不得声。
庄允文低低的说:“我早已发觉你不是兆珍,兆珍与我都笨拙,你却那么聪明,兆珍与我只会牵衣对泣,但一切困难到了你手都迎刃而解,你是谁?你为什么来帮我们,兆珍呢,兆珍去了哪里?”
元之吞一口涎沫。
庄允文叹口气。
半晌,元之说:“你不应对我怀疑。”
庄允文摇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
“允文,”元之终于摊牌,“这个家,没有我,一样过吧?”
庄允文如被人兜头淋了一盘冰水,悲哀地答:“这个家,没有了你,再不会是一个家。”
“可是,允文,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回到我来的地方去。”
“我早知道你不是兆珍,兆珍永永远远不会自愿离开这个家。”
“允文,我是bī不得已。”
“兆珍不会这样说,她虽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但对家,对家人,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孔兆珍真是个好女子。
若没有这等沉默地奉献一切的女子存在,世界必定沉沦。
元之默不作声。
“你会舍得孩子们吗?”
元之惨笑。
“你深爱珠儿.大家都看得见。”
元之不语,这时,庄老太领着小珠儿出来了,隔着露台的玻璃门,幼儿正凝视妈妈。
“你舍得她吗?亲手带了她那么久。”
不,舍不下。
“不管你是谁,”庄允文恳求,“请你继续留在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