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窗前一列玫瑰丛仍然吐露着芬芳,不知道谁开口说:“夏日最后的玫瑰。”
有人接上去:“我们最后一个暑假。”
然后散了会。
“来,石子,载你一程。”
“不,我乘公路车即可。”
“上车来好不好,别再客气了。”
石子也觉得自己太过见外,上了同学的车子,直达市中心。
读完这一年,大功告成,以后要在江湖相见。
石子觉得应该置几罐啤酒招呼客人,不不,不一定是为了欧阳乃忠,她随即又向自己承认,好好好,确是为了欧阳。
酒铺外总有印第安人留恋,伸出手,“小姐,赏杯咖啡”,石子想说:可是,你并不想喝咖啡,她当然不敢那么幽默,并且也不敢当众打开银包,低头疾走。
捧着酒,匆匆忙忙返回公寓。
中国人将天地万物分作yīn阳两面真是大智慧,这个风光明媚的花园城市,当然有它yīn暗一面。
石子有时会觉得孤寂袭人,对前途一点把握也无,心底有最黑暗恐惧,所以她不介意忙碌工作,赶赶赶,挥着汗,不理其他。
她抓起手袋出门去。
刚掩上门,电话铃响了,她又开门进去,拿起听筒,对方却是搭错线,石子十分失望。
这时忽然有人推开大门,原来匆忙间石子竟粗心得忘记关门,吓得一颗心几乎自胸中跃出。
幸亏门外只是对户那位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小姐。
“在家吗,借点糖。”
“请进来。”
那女孩看见石子神色有异,“你不舒服?”
“不,没事,请坐。”
“没上班吗?”
“我当夜更。”
石子到厨房取糖给她,见那女孩率直,便说:“你不是香港人吧?”
“不,我是新加坡籍。”
“星洲是好地方呀,为何离乡别井?”
芳邻一怔,“咦,我趁年轻,到处体验生活,去年在伦敦住了半年。”
石子颔首,是,有家可归在外国住叫体验生活,无家可归便叫流落异乡。
“我叫陈晓新,你来自中国?”
“看得出来?”石子反问。
“皮肤白皙得像高加索人,当然来自上海或苏州。”
“已经晒黑许多。”石子笑。
“对,今晚有派对,你可要来?”
石子说:“我要开工。”
“不好意思,我忘了。”
石子答:“没问题。”
邻居走了,石子坐下来,心静得多,对欧阳乃忠是太紧张了,她必须放松。
也许对方也在做心理jiāo战,可需每天见面,抑或电话问候?石子微微笑。
回到福临门,见老板伙计都坐在一起像在开会。
“石子来了,别漏了她一份。”
“又有什么大事?”
“区姑娘要退休结婚去,福临门得易主了。”
世事永远不会太太平平的过,总有蹊跷,必有波折,偏偏石子,不,人人都最怕无常,石子不由得托住腮发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区姑娘清清喉咙,“家庭是女人一生最重要——”
“得了,”有人打断她,“你是决定上岸晒太阳去了,不必多讲!”
石子这时帮着老板娘,“自由世界,自由选择,她爱关门即可关门。”
老陈沉吟,“各位稍安毋躁,区姑娘自会发放遣散费,我倒想把铺子顶下来做。”
众大喜,“老陈你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