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气馁,“你没有见过她那台湾朋友吧?”
“长得丑?”
“相貌由父母生成,不用计较,那人其实高大英俊,可是属于某帮会,同日本野寇党又很熟,是个危险人物。”
大师傅顺手取过一张中文报纸,那头条恰巧是“温哥华犯罪集团华裔控制,亚洲匪帮组织力全球居首”。
大家都叹口气。
老板娘走过,训曰:“有得吃有得穿,缘何长嗟短叹?”
石子抬起头,“为什么华人要求那么低,永远只求温饱以及上头不要来找碴?”
大师傅颔首笑曰:“听听,大学生又不满足了。”
老板娘区笑萍拍手道:“果然如此。”
“大学生最麻烦,又要好吃,又要好穿,既要民主,又要自由。”
“如此骄矜,如何办事。”
“好了好了,”石子双手掩耳,“别借题发挥了。”
那天晚上,有一个喝醉酒的洋汉试图把十块钱小费塞到石子的衣领里去。
区姑娘前来打圆场。
该刹那石子原谅了孔碧玉。
在碧玉眼中,做女侍同跳脱衣舞同样屈rǔ,不如到一个薪酬多几倍的地方去。
石子躲进狭窄的更衣室。
区姑娘追过去,见石于低着头,以为她气哭了,因说:“那一桌人已经走了。”
石子抬起头来,一张脸心平气和,绝不像装出来,“我没事,我只是腿酸。”
“看得开就好。”
石子揉着脚趾,“自做女侍以来,这双脚已经大了两号,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苦力双脚会那么大,皆因负重。”俗云头大富,脚大苦。
区姑娘微笑地看着她,“石子,你会有出息的。”
“谢谢老板娘。”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石子?”区姑娘终于忍不住。
“家父姓石,我是石家的孩子,故名。”
“也真别致,别多讲了,速速出去招呼客人。”
开头,石子也试过找些英文卷子来译作中文赚些稿费,稍后发觉既费神又耗时,收入菲薄,且时常收不到稿费,gān脆来捧盘碗。
一直认为,挨到毕业,想必是另一番光景。
可是眼见师兄姐自学堂出来,不过是做售货员、导游、银行出纳,收入甚微,碧玉父母都是外科医生,但一直慨叹拿手术刀的还不加拿剃头刀的。
这才叫碧玉沮丧,不是客人的怪手。
回到那个简陋的家,她算了一算,每日大约可维持六小时睡眠,够了,睡那么多gān什么。
她伏案写家书:“妈妈,我找到一份家教工作,薪水好极了,有剩钱当寄回来,最近可能会搬到大学附近去住,地址一旦确实,马上通知你……”
搬到大学附近去?那是全市最贵的住宅区,到底年轻,石子见自己那么会chuī牛,不禁嗤一声笑出来。
她累极而睡。第二章
第一只闹钟响的时候她还不知身在何处,十分钟后第二只闹钟又响。
一只指甲大的蛛蜘在天花板一角结了只网,吊下来,刚好垂在石子面前,一张嘴,就可以把它吞下去。
六十五年的老房子,结构还算结实,可是蛇虫鼠蚁,什么都有,已见怪不怪。
这一区治安欠佳,先一个月才有住客清晨携狗散步遭黑社会点错相枪杀,又有匪徒入屋行劫胁持人质与警方对峙七十二小时。
饶是这样,碧玉与石子还时时为区区数百元房租担心。
对她来说,生活程度高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可是她一直听到香港与台湾人没声价赞温埠物价廉宜,唉。
到达何宅之际何四柱刚预备去接飞机,在门口碰见石子,他说:“我最欣赏的美德是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