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墨_作者:亦舒(41)

2017-03-15 亦舒


    “一直不回信,对方会累。”

    印子叹口气。

    “印子,现在你要甚么有甚么,应当开心。”

    “我的确不是不高兴。”

    “连你都要叹气,我们岂非无生存希望。”

    “阿芝真会说笑,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走了运的跑江湖女子。”

    “哗,大明星这样谦卑,真叫人吃不消。”

    “不是吗?一个码头接一个码头巡回演出:‘各位父兄叔伯,请多多捧场’。”

    阿芝劝说:“许多人不必辛苦,这种机会不是人人可以得到。”

    印子苦笑。

    真的,多少江湖儿女盼望早红,朝思暮想,施尽浑身解数,有些混到老大,也挤不上一线位置,转瞬被迫饰演新一代红人的爸妈。

    阿芝告诉她:“要准备多伦多影展的行头了,请给点指示。”

    印子不出声,她时时有这种短暂的、魂离ròu身的神qíng。

    她在想,可否趁影展,顺带去参加陈家的婚礼,她喜欢陈家所有人,他们健康、快乐、光明、正常,他们令她觉得人生有盼望。

    她决定开小差,裕进既然把婚礼日期告诉她,就不会介意她忽然出现。她悄悄准备了礼物,当天,飞机来回就得十多个小时,她逗留两个钟就得走,牺牲睡眠,在所不惜。

    在陈家,整个婚礼准备程序中,王应乐展示无比耐力,使裕进对他渐渐改观。

    怪不得裕逵选中他,他没有自我,完全以裕逵为重,裕逵的意思是圣旨,有时连弟弟都不耐烦了,他仍一心一意侍候未婚妻。

    陈裕进会这样对丘永婷吗?永不。

    陈裕进会这样对刘印子吗?可能。

    裕逵选永婷及她最要好的一个女同学做伴娘,伴郎是王应乐的未婚上司犹太人辛褒。

    那天一早,大家都起来了,独独裕进赖chuáng。裕逵化了一半妆来催他起来。

    裕进不胜惆怅,“从此一心向着夫家,待生下子女,统共忘记小弟。”

    “你还算小弟?”裕逵伸手拉他,“是老兄了。”

    “化了妆几乎不认得你了。”

    “应乐也这样说。”

    “他深爱你。”

    ※※※

    裕逵笑:“选对象,最要紧是爱我,不以我为重,条件再好,又有甚么用?”念科学的她头脑清楚。

    裕逵看到桌上未完成的信,故意问:“写给甚么人?”

    裕进起chuáng,“来,让我用墨水替你画上祝福的图案。”

    裕逵吓一跳,“我不要,别弄脏我的礼服。”

    “狗咬吕dòng宾。”

    陈太太进来,“裕逵,请帮我扣腰封。”懒洋洋的裕进总算起来梳洗。他穿好衣服,用电话向祖父母报告现场状况。

    婚礼在前园架起的蛋huáng色帐幕里举行,请了百来个客人,最美的鲜花,最鲜的食物,绝不吝啬香槟。

    陈先生为停车位头痛,四处同邻居打招呼。

    裕进在这样一个热闹的早晨竟觉得寂寞。

    永婷过来笑说:“裕逵真有良心,伴娘的礼服够漂亮。”

    “永婷你穿上纱衣似安琪儿。”

    “真的?”永婷喜出望外,冲口而出:“辛褒也那样说。”

    永婷立刻后悔,怕裕进不高兴。

    “辛褒有眼光。”他却不在意。

    永婷反而失望,他仍然不紧张她。

    陈太太正想看看结婚蛋糕是否妥当,一走进帐篷,只见一个苗条的背影。那位小姐穿桃红色泰丝套装,细腰、长腿、单看背影,已知是个美人儿。陈太太轻轻咳嗽一声。她缓缓转过头来,满面笑容地说:“陈伯母,我正在欣赏结婚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