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走在李平与卓敏后面。
饮冰室在山脚下,已差不多要打烊了,之所以可以在竞争下生存至今,有赖于附近几;司贵族中学。
卓敏说:“给我来一坏檀岛咖啡。”
李平笑:“初到贵境,实在不知道檀岛是什么。”
羡明乘机说:“其实檀岛香山并不盛产咖啡。”
李平答:“是的,世界那么大。”
她看向远方,充满憧憬,神qíng动人,羡明不敢bī视,低头转动杯子。
卓敏知道自己已没有希望,不知怎地,心头反而一阵凄酸的轻松。
李平把目光收回来,“让我介绍自己:李平,上海人,念的是会计专科,一年前申请出来,现在舅舅的制衣厂任接待员。”
卓敏接上去,“我来了有三年,在幼稚园任教,与父母住在一起,原藉广东开平。”
又说:“王羡明土生土长,最最幸福。”
羡明摸摸后脑。
李平心中存疑,有话想说。
卓敏马上发觉了,笑道:“他到班里来,是为着认识女孩子,不是求学问。”
羡明涨红面孔,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辩白。李平仰脸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下,连卓敏都不得不在心中说一句:天下原来真有美女这回事。
她暗中叹口气,但,羡明会有希望吗?
羡明指出:“你的粤语中有浓厚沪音。”
李平说:“舅舅说客人抗议很多次。”
“慢慢就会好的。”
“有时候真觉得英语比粤语易学。”
“你的英语很准。”
李平低下头,忽然叹口气,“有什么用呢,学来学去,不过是会话,不知几时才能参加考试,拿张文凭。况且,本地中学生也找不到理想工作。”
她用一只手,托住一边腮。
羡明不敢发言。
卓敏说:“学到哪里是哪里,不能为此灰心。”
李平笑,“我也这么想,住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没理由沾不上一点缤纷。”
卓敏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
他们在店外分手,羡明不敢提出送李平回家。
卓敏忍不住问李平,“舅舅对你好不好?”她天生是个热心人。
李平很感动,但一时并说不上来,只得握着卓敏的手,摇一摇,“慢慢我告诉你。”
卓敏点点头。
李平慢慢走向车站,上了电车,朝他们挥挥手。
卓敏看到羡明还站着不动,不禁又笑出声来。
羡明低下头,踢起一块石子。
对卓敏,他说话流利得很。
“谢谢你。”
“谢什么?”
羡明也说不上来。
卓敏拍拍他肩膀,“我要过去乘十四座位。”
羡明意外,“我们同路。”
其实李平在电车上是看到这一幕的,她莞尔。
南下之前,老听人说广东人xing子极qiáng极倔,动不动骂山门刀砍人,害得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舅舅又千叮万嘱,叫她不要与闲杂人等往来。
直到一年过后,胆子才渐渐大起来。
其实上海只有更挤,繁忙时候马路上人群肩并肩,脚踏车轮子擦轮子那样子走。
李平喜欢双层电车,她更喜欢缆车,这城市里可爱的事与物实在太多,使她眼花缭乱。
李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她当然也知道,她也长得使别人目眩神驰。
她心目中约莫觉得这两者之间是有点关连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