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_作者:亦舒(55)

2017-03-15 亦舒


    隔壁一桌坐两男一女,那女孩非常非常小,顶多只有十五六岁,头发剪得极短,他一看见那个发式,心中已经牵动,是以看多她两眼。

    就是这样惹的祸,吃到一半,两男要拖走女孩,女孩挣扎,本来,王羡明再也不会去管那样的闲事。

    但是,为着那头短发,为着短发贴在后颈上那个桃子尖,他见义勇为,要去救那女孩。

    女孩有没有逃脱他不知道,他捱了毒打。

    值不值得是旁人太难断定的一件事,但是羡明心里觉得反正已经为短鬈发吃了这么多苦,添一点也不算什么。

    况且,李平终于看他来了:可见大家仍是朋友。“

    李平转过头去与卓敏说话,脑后经过专人修理的那一绺头发可爱地驯服地伏在白皙的颈项上,看在羡明眼中,一片迷茫。

    说他配不上李平,固是事实,但他这种所作所为,又何尝配得上卓敏,羡明心中觉悟,喉咙重浊地挣扎数声,对卓敏说:“待我出院,真的要结婚了。”

    卓敏伏在他跟前,紧握他的手。

    李平很庆幸这件事如此结束。

    看看手表,已近中午,于是轻轻叫卓敏,“我要走了。”

    卓敏送到病房门口,李平把她拉到羡明目光不及的角落,把一叠钞票塞在卓敏手心。

    卓敏还要挣扎,李平两掌合拢,紧紧箝住她的手,也不说什么,这样过了两分钟,才松开手,转身离去。

    司机看见她出来,马上把车子驶近,要下来替她开车门,李平摇摇手,表示不必,自己上车。

    才坐好,李平觉得一阵晕眩,胃部抽搐,把早餐全部呕吐在车厢内。

    她结结棍棍发起烧来,温度上升到摄氏三十九度,医生再三向夏彭年保证,李平不过感冒,一点危险都没有,但他还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平躺在chuáng上,浑身发烫,感觉有点迟钝,但看见夏彭年着急模样,也不禁微笑。

    夏彭年扶她起来吃药,手触摸到李平臂膀与背脊,那丰润的肌肤因热度关系,感觉竟似将溶未溶的烛油,特别粘手,特别柔软,难以形容。

    夏彭年定过神来,向她埋怨:“身体这样差,如何担任拉力赛副手。”

    李平不服气:“我从来没有生过病。”

    “恐怕要到外展学校去cao一cao身体。”

    李平但笑不语,当年下放的记忆犹新,何用到外展学校玩耍。

    夏彭年将一张长沙发搬到睡房,彻夜伴着李平,闹得好大阵仗,很多时候,他先累了,下班松掉领带,一躺下,七点多还未醒来,李平便取笑他。

    有时她也想,结了婚,也是这样吧,待养足jīng神,他又该去应酬各路英雄,一直到凌晨才返。

    做他的女朋友最好,除非他愿意改,但改了又不是夏彭年了,世事当然永远美中不足。

    过了几天,李平差不多痊愈,半夜口渴,独自起chuáng,发觉太阳xué已不再弹痛,呼吸也恢复畅顺,感觉如再生为人,不胜喜悦。

    这才知道做人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回事,原来健康最最重要。

    李平走到客厅,一抬头看到斜玻璃屋顶上繁星千万点般的水珠,知道适才下过雨了,于是也不开亮灯,端张椅子坐下,静看星光。

    背后门声一响,她知道夏彭年进来了。

    “你已痊愈?”他问。

    “我想是。”

    夏彭年吁出一口气,坐她身旁,握着她的手。

    沉默半晌,他看着李平问:“你有心事?”

    李平点头。

    “说来听听。”

    李平只是笑。

第八章

    “到今天还不愿意把心事告诉我?”

    李平想想,也深觉过份,便说:“彭年,你认为我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