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几个电话之后,李平看见舅舅陪着一位客人出来。
以舅舅恭敬的神qíng看来,这一定是位要人。
李平莞尔,舅舅拜金,生意上门,双膝即时放软,非常的可爱。
闲时嗜看报上有关名人的报道,把社会知名人士的逸事背得滚瓜烂熟,李平稍一迟疑,舅舅便神气活现地问:“李福兆你都不知道,查良镛你没听过?”
李平会即时垂头,表示惭愧,心中却暗暗好笑。
认识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打算救济谁。
还不如背熟了英文文法,讲得流利写得流利的好。
当下舅舅与客人已经走近。
他叫“李平,过来。”
李平连忙站起来,拉一拉裙子,走过去。
她并没有认真打量客人,故意让舅舅一边肩膀遮住身子,唯唯诺诺的应着。
舅舅严肃的说;“这是夏镇夷的少爷夏彭年。”
李平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她频频点着头,表示印象十分深刻。
舅舅满意,放她回去坐着听电话。
李平松一口气。
电话响了,李平答:“霍氏制衣。”
那边马上笑起来,“李平,我是高卓敏。”
“咦,有什么事,怎么会打到这里来?”李平下意识掩住听筒,左右看一看。
“我当然有办法找到你。”卓敏活泼的说。
“我现在不方便讲话。”
“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如何,我请客。”
“好的。”
“今晚见。”
刚放下电话,她看见舅舅一直把客人送出门,隔了很久,才回转来,一面孔笑容,不知有什么好消息,进去找舅母宣布。
日常生活刻板枯燥,李平也很想家。
老房子发还了,虽然住客都不愿搬走,到底活动的地方比较大,有两间房间是属于她的,要结婚的话,不会像其他的青年人那样,愁没有新居。
放弃了很源跑了来这里……李平嘘出一口气,回是回不去了,虽然说碰到什么是什么,但年轻人很少服贴命运,李平仍然充满信心。
那天晚上,电影散场后闲谈,她同卓敏说:“只有一次,病了三天,才真的气馁了,舅母直怀疑我装病。”
卓敏愤愤不平,“天下什么人都有!”
李平笑了一会儿,“比这更厉害的都有呢。”
羡明跟在她们后面,这些话,都听在耳朵内,他心如刀割,愧无良方帮助他喜欢的人。
李平已把卓敏当作知己,但有些苦,说不出来就是说不出来。
去年,舅家的菲律宾籍女工放假,下班后,就差她去做了半个月家务。
为免招致更大的侮rǔ,李平愉快的去了。
年轻力壮,怕什么呢,下班后耽小房间里,岂非更闷,李平这么想。
任务完成,舅母送她一只旧的电视机,彩色不大对劲,但画面仍然清晰,李平记得舅母微笑说:“你好像挺喜欢这类工作。”指的是煮饭打扫洗浴缸。
李平没有回答。
气还是气的。
这之后,她时常把管理员看剩的报纸取来,翻到聘人广告栏,注意某一类字眼:
“全市最豪华夜总会——中式皇宫中外大客云集律师练马师大公司老板巨型表演高级茶舞每次外出一千元以上(只陪吃饭逛公司)可借上期二万五时间即金钱抉择须英明容貌端好谈吐得体大方者请亲临下址。
李平相信广告中似通非通的字句说的都是实qíng,她似没有见过更赤luǒ更现实更坦白更直接的广告。
看多几次,也习惯下来。
也许,也许在一个大雷雨、贫病jiāobī的晚上,她会边爬边奔地扑到皇宫夜总会去讨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