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似有心事。”
“她一直这样,想得特别多,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她还会见我们吗?”
“羡明,我想不会了。”
王羡明沉默一会儿,同卓敏说:“事实上我不记得我认识过她。”
卓敏一怔,她一时没听明白。
“你想想卓敏,她对我们诉过心事,抑或谈过往事,我们真的认识她?”
卓敏不说什么,也许,也许等孩子十周岁的时候,她会玩笑似的提起,丈夫在若gān年前,曾经迷恋过一个叫李平的女孩子。
她希望届时王羡明会轻描淡写的答:“我更迷恋夏梦,又不见你惦念。”
但卓敏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她最好维持缄默。
李平终于走了,而且不打算回来。
王羡明心里是什么滋味,卓敏猜到一二。
她问:“你在想什么?”
王羡明说:“他们都说现在开新界车赚得更多,听说运输署又打算放宽新界车范围。”
“你打算怎么样?”卓敏笑问。
“同一班手足商量一下。”
“那么还等什么,走吧。”
李平坐在车中,自然听不到这一番话。
车里电话在响,她接听,是夏彭年。
“我已同令堂jiāo待得一清二楚,她好像很高兴,问你打算念哪一间大学。”
李平不出声。
“你走之前,应该亲自与她话别。”
“你不明白,彭年,在她心目中,她只有一个女儿。”
“这样的成见,到今天也理应消除。”
李平问:“她想不想与我说话?”
夏彭年沉哦,“她说她很放心。”
“看。”
夏彭年也不再勉qiáng她,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之间,也讲缘份。
“晚上有个饭局,你的上海话可以派用场。”
“我还以为你要我讲法文。”
“八点钟接你。”
“是。”
“还有,我们后天飞米兰转车赴威尼斯。”
“啊。”
夏彭年苦笑,“耽会儿见。”
李平挂上电话,闭目养神。
夏彭年并不想她忘记他,不然怎么故意挑沙漠同她摊牌,到威尼斯去分手。
他分明要她余生都记得他。
威尼斯一直在下沉。
它并不是永恒的城市。
因同样原因,夏彭年与李平爱上它。
他俩抵达那一日,chūn寒料峭,正下毛毛雨,圣马可广场cháo涨,游人的靴鞋统统浸在水里,群鸽躲往檐底下,小贩纷纷在商店门口兜售纪念品。
那种纷乱简直同上海有得比,两个城市都历劫沧桑并非一张白纸,每一个巷口,每一条弄堂,都有它的故事。
他们没有带伞,广场上演歌剧,夏彭年买了票子,与李平并排坐,握着她的手,伸进他大衣袋里取暖,把说明书折成一顶纸帽,叫李平戴着遮雨。
居然席无虚座。
小贩过来销售雨具,李平苦中作乐,同他讨价还价。
“太贵了,五元美金。”
那小贩生气,“你们是度蜜月来的吧,这么高兴,就给我赚一些。”
欧洲人都是言语专家,讲完英文,又同前排的游客说起德语来。
李平看在这一点份上,给他十块钱。
音乐奏起。
是纪亚孔目普昔尼的蝴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