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我们去看她。”
“又没有她地址。”
羡明不语。
真热,三十余人挤在一间小小课室里,只有一把顶扇调节温度,把人chuī得心烦意乱。
一个女同学缺课,与他何gān呢,王羡明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他茫然抬起头来,怎么会惶惶然不可终日?
如非不得已,李平是无论如何不肯缺课的。
早在午饭时分,舅母已经向她招手。
她似小学生被点名般轻快地扑出去,心内忐忑,不知舅母有什么话要说,对她以后的生计有无影响。
表面上李平一点消息都不露出来,只是微笑。
没料到舅母和颜悦色地说:“你看你,老是这件白衬衫,厂里的样板千百件,也不晓得开口要来穿。”语气慈祥。
李平心里打个突。
话得说回来,舅母从来没有骂过她,使人难堪,不必动粗。
李平只是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许时势已变,笑不笑都一样要捱巴掌,但这一年来,李平已笑成惊弓之鸟。
“来挑一件衣裳,下午,舅舅带你去喝茶。”
李平抬起眼。
“他定要同你去见识见识。”舅母说:“跟我来。”
一走走到服装间。
“你穿三十八号吧。”
李平不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她穿什么号码。
“你自己选一件。”
李平一眼看中满是荷叶边紫色的短裙,伸手过去。
她舅母倒抽一口冷气,整个架子上最难看的衣服便是它,这是大量制造销到美利坚合众国中北部百货公司去卖六十九元九角一件的货色。
“这件不好,后面那件灰色的较为文雅。”
李平老不愿意的取出一看,心想:噫,似教书老姑婆穿的。
一手仍然抓住那件茄子色的裙子不放。
舅母有求于她,只得容忍怙恶不俊,“你换上看看。”摇摇头。
李平在往后的数年,一直为这一天的坏品味汗颜,但是当时其时,她却百份之百认为已作出明智的选择。
她换上新衣出来,舅母一照脸,意外得呆住。
李平的白皮肤被俗艳的紫色衬得似凝脂般,裙子束腰,更显得她三围分明,双腿修长。
那中年妇人忽然叹口气,是歌者非歌,什么优雅品味学问,同李平这种活生生原始的青chūn健美一并轧,全遭淘汰。
李平见舅母面色有异,问道:“不行?”
舅母默然点头,“就是这件好了。”
舅舅进来,“要不要替她化点妆?”
舅母摇摇头,李平一张脸天然颜色已够浓,再加上去会显得凶相。
李平出去了。
李平一转背,她舅舅便问:“你猜夏彭年为什么要指明请她?”
那妇人反问:“你说呢?”
李平心里想,真是难得,她久久闻名本市那几个吃茶的好地方,现在终于有机会目睹真相。
车子抵达约会地点的时候,是下午二时。
午餐人群已散,地方静了下来,李平跟着长辈步入那琉璃宫似的豪华场所,主人家已经等他们。
李平双眼四处浏览,小心翼翼地伸手与夏先生一握,随意坐下在一个阳光照得到的座位。
也只有在那样的年纪,那样的容貌才能货真价实的不避阳光,李平看着玻璃窗外碧蓝的海,眯起双眼。
“……你们,是见过的。”
李平没听到她舅舅说的上半句。
幸亏舅母接上去,“上星期夏先生到过我们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