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打来。
完了。
芳好伤心很久,只是不露出来。
屋里三个女人,一个老的已伤心近廿年,无论如何已经够了。
芳好用手揉揉眼睛。
她熄灯收工。
曾经有三年时间,她与区汝棠不眠不休研究防敏感衣料,并且自翊了解玛利居理的苦况。
发明成功,获奖,分手。
区不想再苦gān下去。
此刻他在日本做一间化工原料厂主席,优哉悠哉,已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叫晴,儿子叫城。
每年仍然寄两张卡片给她:一张在她生日,另一张在圣诞节,写两行字,报告近况,问候一声。
芳好取过外套。
锁了大门到楼下,司机缓缓把车驶过来。
刚想上车,咦地一声。
这不是家里老司机,这是方有贺。
“我家阿忠呢?”
阿忠站在她身后无奈地说:“大小姐,方先生叫我落班。”
这不是争执的时候,她只好吩咐:“你下班吧。”
上了车她同方有贺说:“你怎可命令我家司机。”
“一个人在qíng急之下会做一些出轨的事。”
“下次不可以这样。”
“芳好你真是斯文人,这已是你最qiáng烈抗议?”
“你想我骂人摔东西?”
“在英国受教育的人脾xing大多如此含蓄,我有一英籍朋友,看到杀人放火场面部只是皱眉轻轻说:‘这不大好。’”
芳好问:“找我有事?”
“没事,只想见面聊几句。”
“我不懂聊天艺术。”
“那么,听我倾诉。”
芳好微笑,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话要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想怎样。
他似明白芳好想什么,轻轻说:“同伙伴诉说烦恼,不算过份吧。”
“你不愁没有对象。”
“她们都欠缺一双好耳朵。”
“嗯。”
“你们一定在背后说过我其实对制衣及设计一窍不通吧。”
“……”
“但是华盛顿邮报的老板葛兰姆太太生前对办报也不甚了了,她擅于用人,而且大胆将权力下放,接受意见。”
“……”
他得不到回应,转过头去看她,发觉芳好累极已经睡着。
皎洁的面孔宁静平和,像个孩子那样微张着嘴,她有做梦吗,做什么梦?
方有贺不去吵醒她,开车把她送回家里。
车一停,她反而醒了。
“呵,到家了,谢谢你。”
也不待男伴替她开车门,自己下车说声再见,便回到楼上去。
不近人qíng?
那是故意的,芳好实在不想与方有贺混熟,对他的烦恼也无兴趣。
她扮作鲁莽,打断了良夜。
chuáng边有一本书,正是她喜爱的作者费兹哲罗所著“夜未央”。
她拾起书看数页,睡着了。
那边,方有贺把叶家的车驶返叶家。
叶太太正与朋友搓麻将,见是他,找了替身,与他到偏厅说话。
“是来找有成吗?他与结好出去跳舞。”
“叶阿姨你快回到牌桌上去,我这就走了。”
话还没说完,有成与结好进门来。
她脱下外套,原来里头穿一件淡湖水绿纱旗袍,上边绣一只只小昆虫,像蝴蝶蚱蜢飞蛾,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