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墙会说话_作者:亦舒(62)

2017-03-15 亦舒


    若非吁出一口气。

    chūn池说:“写多几篇好文章。”

    她并没有夸张,真正早出晚归,七时出门,午夜十二时回来,难得在家吃饭,周末又有应酬,有什么事,还得留字条给若非。

    逢星期日往张家聚会,已成惯例。

    她是受欢迎的客人,每次都带名贵水果花卉以及欢笑声上门去。

    午饭后大家坐在偏厅各适其适,有人弈棋,有人学织毛衣,有人闲聊,老人打盹,孩子们玩电子游戏机。

    chūn池与子全背《木兰辞》,仲民在一旁听。

    电视开着,但调低了声响,荧幕自上午一直反复播映同一段新闻。

    漆黑海面有惊心动魄的星星火头,仲民说:“是坠机事件。”

    chūn池转过头来说:“听听详qíng。”

    仲民说:“飞机自纽约飞出,经太平洋往赫尔辛基,抵达加拿大诺华史哥沙省时要求紧急降落,不幸却在附近海域坠毁。”

    “可有生还者?”

    “无一幸免。”

    “你说飞机飞往何处?”

    “芬兰首都赫尔辛基,飞机上大部分是前往开会的联合国工作人员。”

    chūn池抬起头来。

    “借你家计算机一用。”

    仲民跳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航空公司网页爆满,一时挤不进去。

    仲民低声说:“你先回去照顾若非,我守在这里。”

    他真连她的朋友都设想到了,chūn池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张医生问:“什么事?”

    “坠机上可能有朋友。”

    张家上下耸然动容,“呵。”

    chūn池赶回家中,一切无异样。

    佣人在厨房做黑糯米甜粥,若非午睡未醒,书桌上放着一整叠已完成的原稿,一切都正常。

    会不会是仲民与她紧张过度?

    chūn池静静坐下。

    过一会儿,仲民的电话来了。

    “证实吴乙新确在飞机上。”

    chūn池不语,头顶似受重击。

    “联合国人员时时乘搭这一班飞机往来欧美办事。”

    chūn池嗯一声,捧着头,耳畔嗡嗡声。

    “你打算怎样向若非jiāo代?”

    chūn池决定了,“我会一如过往,一字不提。”

    “什么?”

    “他已经离开她,她没有期望他会回头,她已决定负起一切责任,他的生死,其实已与她无关。”

    “可是——”

    “让若非自己处理她的喜怒哀乐吧。”

    “chūn池,为什么我觉得你会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chūn池苦笑,“人生如此苦恼,谁还敢生儿育女。”

    仲民也叹气,“我将致电吴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傍晚,若非起来,照常与chūn池聊天。

    chūn池说:“一天陪你吃五餐,人就是这样长胖的。”

    第二天,报纸送来了,若非读得津津有味,看完头条,再看副刊,无动于衷。chūn池悲哀,呵,心完全死了,不是这样,不能再生。她不说,chūn池也不提,这是最大的尊重。仲民接chūn池下班。

    “若非反应怎样?”

    “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谁知仲民却赞道:“好,够勇敢,她是真正丢开了,实事求是,我到此刻才肯定她会胜任单亲重担。”

    chūn池轻轻说:“弃妇与寡妇,其实只一线之隔。”

    “她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