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_作者:亦舒(32)

2017-03-15 亦舒


    可幸我们家与国亮是世jiāo,我接近他比较方便,也不露痕迹。

    国亮比我大八岁。呵八年是悠阔的距离,他已是一个见习医生,年青有为。我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从我的言语、姿态上,他知道我钟qíng于他,但是他从不露出感qíng,一直待我以礼,像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

    即使我们约会,也是听音乐看电影,他替我穿外套拉椅子,但不与我太接近,不予我有误会的机会。

    事实上我认识国亮,却又不认识他。

    一年一度学生会搅的舞会又来临了,我理想的舞伴是国亮,但是我不便开口邀请他,我怕他拒绝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很可能找不到舞伴而不去这个舞会。

    兰思说:“约牛皮糖好了,近水楼台。”

    “我qíng愿一个人去。”我冷冷的说。

    “小咪,现在都不流行除却巫山不是书了,很伤身体的,像你与张国亮,弄到最后,不知道是因为爱他才想得到他呢,抑或得不到才更想得到他,谈恋爱应该是甜蜜愉快的,你何必自nüè?我最不能了解这种痛苦的快感,小咪,你应该有点自制力。”

    “理论上,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你的ròu体要努力去实践你的理论呀。”

    “我会尝试。”

    “尝试是不够的,你要鼓起勇气去约张国亮!约不到他,便找别的男伴,明白吗?为他而在家坐一晚上,他又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感激你。”

    我点点头。

    “我们都希望你那天玩得高高兴兴。”

    “我明白。”我说。

    “小咪,青chūn的时间很短,如果你坚持要不愉快的渡过这些宝贵的日子,我不能帮你。”

    我温和的说:“多谢教训。”

    她调皮的答:“不客气。”

    我鼓起勇气约张国亮,在他写字楼里,我结结巴巴说出我的愿望。

    他很诧异,他说:“小咪,我良久没到那种地方去了,那些孩子们的聚会,我会觉得不自在,小咪,改天我请你到好地方去吃饭,这次我不能陪你。”

    我点点头,虽是意料中事,心中也凉了半截,如果他对我有感qíng,一定会勉为其难的陪着我。

    “生气?”他笑问。

    “没有。”我说。

    我只是觉得兴趣索然,并不想去那个舞会,但想起兰思的话,又决定去泪一个晚上。

    我没有约牛皮糖,约了斑上另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他惊喜jiāo集的来接我,我心不在焉的跟着地,跳了几支锋便想走。

    是牛皮糖拉住我的。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集体跳‘接龙’,不放你走。”他那稚气的冲劲使我留下来。

    我并不快乐,倒比想像中过得热闹。

    十九岁便尽享寂寞的滋味,太不公平。

    那次之后,我与牛皮糖略为熟络。他有他的优点:为人热心,读书用功,我对他的要求不应太高,张国亮十九岁的时候,比老牛更可笑,比较往往是最残酷的。

    兰思说:“你难道不认识其他的男孩子?”

    我说:“我们的生活范围很窄,不是同学,就是同事,若果不能在这两者之中挑到对象,感qíng生活便会蹉跎下来。”

    “你还有四年大学,是不是?”

    “你还有四年大学,是不是?”

    “嗯。”我说:“希望这四年好景,我一点也没有意思做孤单的女qiáng人,虽然她们也得到报酬代价,但我不要那种荣誉。”

    “啊,酸葡萄,”兰思笑,“你想做女qiáng人就做得了?”

    我有信心的说:“想就做得了,你想想,一班女孩子,年龄、智力、背景、学识都差不多,只要有兴趣──这完全是意志力的问题:有志老事竟成,机会好的最多早三五年上岸,迟来的也并不是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