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恩的衣物统在火灾失去,本来对时装最敏感的她这时已经变得无所谓,任由安排。
她对张丹说:“今早才做噩梦,太阳晒到脸上,我以为火烧,吓得哭出声来。”
张丹恻然,“你这样一说我更不放心,不如放弃大同之旅。”
“不,我想去增广见识。”
“可恩,我自幼没有父亲,家母教书把我带大,生活清贫,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共勉之。”
可恩喃喃说:“可怜的张丹,可怜的可恩,可怜的每个人。”
张丹握住她的手摇晃,“你父母都在世上,又有能力,可怜什么?瞎说。”
“张丹,你若想来北美进修,可叫家父做担保。”
“你要帮我美言几句。”
就这样说好了。
过两日,可恩由司机炯叔开公司吉普车前往大同。
一路上加两次油,忽然大雨,道路泥泞。
油站有年轻人想乘顺风车,被炯叔一口拒绝。
可恩试探说:“反正有空位。”
炯叔摇摇头,不作解释。
后座摆满可恩需要的gān粮、电器、衣物。
可恩想说:我只去四个星期,二十八天,一个月不到,何用整个军队的行李。
但是父亲一贯以物质纵容她,溺毙她,以补偿人力不足。
这个时候,可恩渴望见到妈妈。
平时总嫌她罗嗦,据母亲说,可恩五六岁就会得敷衍,但凡妈妈多说几句,她便“是,是”心不在焉地打发老妈。
母亲越管她越想越轨,趁她搞离婚手续忙不过来,她像逃出囚笼的猴子。
已经来到悬崖边缘,往下看,迷津深达千丈,心惊胆战,现在想起来,像有一把利刃,在后颈磨来磨去,叫她浑身冒汗。
长途车坐得人脚步麻痹。
炯叔说:“车后有一壶热咖啡。”
可恩说:“你也来一杯。”
“我不喝那个,我有热茶。”
“炯叔是哪里人?”
“我的家在山西。”
“可是一块瑰丽的土地?”
他咧开嘴笑,“比起江南江北,那处比较贫瘠。”
可恩看向窗外,诧异问:“为什么都是huáng土?”
“戈壁的沙土一直往东南迁徙,国际专家与本地人才正设法应付。”
“啊。”
“在山明水秀江南长大的你,不知有这个大难题吧,huáng沙已掩到有些乡镇的后门了。”
可恩忽然叫:“咦,火车站,为什么不让我乘火车?”
司机又笑。
“又是不放心,”可恩颓然,“对我没有信心。”
“乘火车比较辗转,得先往呼和浩特,再南下大同,时间只有更长。”
可恩不出声。
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
炯叔下车一看,不禁摇头。
可恩问:“什么事?”
她也下车来,只见一间砖屋,粉墙上用蓝漆写着“大同第一小学”几个字。
有一个高大得年轻人走出来,他撑着腰,脚踏在泥泞里,上下打量吉普车,又看着可恩与司机。
炯叔问:“你是负责人吧,宿舍在什么地方,我得卸货。”
那年轻人大奇:“什么货?”
他有一对出奇的浓眉,几乎在鼻梁之上打结,晒得黧黑,看上去有点凶相。
司机说:“是一些随身行李,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他这才自我介绍:“我叫田雨,是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