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我是那朵花,是不是?”
我笑了,有很多惆怅,但不说什么。
她说:“你长大了,家明。当时如果你是这样子……还说当时gān什么?难道我老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很明白。”我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普通一点倒好了。”我笑。
“你很明白。”她抬抬眼,“不错,我值得骄傲。他们说你没有讲过我一句坏话,并且不让别人说我坏话,我很高兴,到底像你这样的人是难得的。你以后并没有其他的女朋友。我不是那种女人,不要你又不给你找别人,可以到处炫耀。我倒希望你有女朋友。我对不起你。”
两个女孩子都对我说:“我对不起你。”
但是在恋爱这方面,谁占了上风,又有什么关系呢?胜利的人不一定快乐到哪里去。
“如果你觉得我了解你,不要说对不起。”我说。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她整个人是懒懒的。
张伯母说:“家明是长得益发出众了。”
我也没有特别的高兴。众人都褪了色,我独独出众,有什么用?褪色也是一种特权;成熟,历尽世故了,才可以名正言顺的退步。我呢?
婉儿与我站在露台上。
她忽然抬起头来问我,“家明,你还会来看我吗?”我觉得很惊奇,随即又悲哀起来,这问题不是她问的。
她是张婉儿,男朋友要多少有多少,她随时抓一把chuī掉一点来拣拣,在乎我吗?
波希米亚人老了,也就是这样,一个朋友说。
但她没有老。
她应该知道这里是家,不比外国。在家里,她在外头的声名传开了,就不受欢迎。我不能够去看她。即使在英国,我也不会再去看她。一切都完了。但她却要求我去看她,这是她今天来的原因?
我没有回答。我低着头。
聪明的她,也应该知道答案。
我们一阵沉默,她仍然站在露台上,站在我身边。
她说:“天气真热,我以后的时间,非留在这里不可了。这么热。”
我缓缓的问:“你计划结婚?”
“不。”她说,“我不想结婚,我从来没有想过。”
但她还是站在我身边,没有离去。她变了。
她开始留恋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是不是因为她不能再得到更好的了?我替她惋惜。她那种不在乎、不羁、任xing,如果隐没了,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你呢?”她问。
“我也不打算结婚。”我说。
“为什么?”她诧异的问。
“心爱的人难找。”我简单的说。
她失笑:“当时我们不是就要结婚了?”
“是的,就差那么-点点。”我承认。
我的笑始终凝在嘴角,变得茫然的,没有焦点。她的确是胖了,jīng神也不大好。
没坐了一会儿,她母亲就把她带走了。
我仍然坐在露台上,没有说什么。
母亲到露台来坐了一会儿。
太阳虽然下山了,但热làng依然。
她说:“婉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三年前一个活泼明媚的小姑娘,怎么今儿这样老气了?由此可知女孩子还是规矩一点的好。”
我不响。叫我说什么呢,的确如此。
这就是我两个女朋友,一个丢弃我的,一个被我丢弃的。
我的恋爱故事,不过如此。
暑假其余的日子,就这样无梦无歌的过去了。
直到上飞机之前,我再没有见过婉儿与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