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结了婚。”
啊,宁波立刻收敛调笑语气,“那多好。”
“后来,我又添了两个孩子。”
这就难怪了。
“如今一家回来住在岳家,想找老朋友帮忙。”
“不要客气,当尽绵力。”
“宁波,你果然热诚如故。”
语气中颇有感慨,可见已遭过白眼。
“我替你洗尘,阖府统请,你把联络电话告诉我,我替你安排一切,现在是我报答老巨子的机会了。”
何君一听,几乎没哽咽起来。
那是一个冬季,他回来约有一两个月,从前的联络已经完全断开,在报上看聘人广告,薪水有限,不合心绪,他找过朋友,都朝着他打哈哈:“何君你最有办法来去自如,我们怎么和你争。”他找江宁波,不过是挂念她,想叙叙旧,没想到她一口承担,胳臂可以走马。
他连忙说:“我一个人出来。”
“不,我坚持一家人。”
“孩子们吵。”
“你放心,我有做阿姨的经验,你还记得邵正印吧,嗨,那真是个人jīng……”
何绰勉笑了。
他仍然没想到江宁波会周到至这种程度。
她在酒店餐厅订了一间房间,带来一男一女两名助手,女的专门照顾孩子,男的帮她招呼何氏夫妇。
她比客人早到,何绰勉一进门便看到穿灰色凯斯米套装配珍珠首饰的江宁波,一脸真诚笑容真有宁神作用,何绰勉放下心来,介绍妻儿。
三言两语宁波便进入话题,问及何家四口衣食住行的问题,当着何太太的面,帮他编排——
“你们回来得及时,移民cháo刚开始,你俩已取得护照,先走一步,甚有见地,房屋价格此刻陷入低cháo,赶快买入自住,我派人带你去看,孩子们自然读国际学校幼稚园,至于工作方面,我们永远欢迎你。”
三言两语,就把何家所有压力卸掉。
也难怪要何绰勉把妻儿带出来,免得人误会。
这不只是一顿晚饭,这是一个小型会议。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散,宁波自有司机车子送客。
在车上,是助手先对宁波说:“那就是从前我们的公司秘书何先生?我都不认得了,老许多。”
是,整个人粗糙了,皮肤、失发、衣着、举止、言语,不复当年尔雅细致。
“结了婚,担着一头家,哪里还拔得出时间jīng力修怖与进修。”
“那,牺牲是太大了。”
“所以我不肯结婚。”
年轻的助手问:“那我呢?”语气惊惶。
“你急什么,你才二十岁出头。”
她又像放心了。
阿氏一家穿北美洲带回来的冬装,尼龙面子夹尼龙棉,涨鼓鼓,硬邦邦,衣管衣,人归人,背在身上像只壳子,真正难看。
一看就知道他这几年在加拿大的际遇不怎么样。
这时宁波已弃穿皮裘,统身凯斯米,轻、软、暖,无与伦比,就一身装扮已经将她与何绰勉分隔成两个世界。
还有,她女觉男人的一双手会粗糙,一定是过去几年剪糙洗碗全部亲自动手缘故,何绰勉已变成一个标准家庭男人。
宁波轻轻把他的名字自温馨册中删除。
他并没有回到邵氏制衣工作,稍后他的机会来了,安顿好妻小,长征到上海为新老板搞生意,年薪bào增,宁波很替他高兴。
他们又见过一两次面。
他关心她:“还没有对象?”
宁波摇摇头。
“当心蹉跎。”
宁波戏谑:“有能力的人都追求女明星去了。”